一群宫女正弯腰冲洗着地上的血迹,忽而间,城门那头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盔甲、面色冷毅的男子,笔直地穿过了城门,朝着内城走去。火把的熊熊之光,映得他面容愈发难以近人。
宫女们只瞧了他一眼,便急急忙忙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名十四岁的小宫女不懂事,懵懵地问道:“这个将军是谁呢?”
她身旁年纪稍大些的宫女连忙捂住她的口,轻声嘘道:“勿要多言。”
待那男子穿过了宫门,这几个宫女才直起了身。大宫女对小宫女道:“那是江家的大人。此次淮南王叛乱,是这位将军立了大功。他还有个将要做皇后娘娘的妹妹,日后,定然是这天恭国一等一的大人物。”
小宫女甚是不解,问道:“有谁能比叶大人更厉害呢?”
大宫女连忙道:“这不是我们这群奴婢能谈的事儿。你要小心些,莫要冲撞了那位将来的国舅爷。”
江亭风并不会注意到宫女们对他的敬畏,只是径直进入了内宫,拜见帝王。
李延棠还没有休息,正在听太医仔细说江月心的伤势。江月心中了一箭,但伤势不重,不会伤及性命,养养也就好了。
李延棠有些忧心,道:“姑娘家总有些爱美,太医开些养肌祛疤的方子……”
江月心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人糙,不在乎这些。”
太监来通传,说是江亭风拜见。李延棠起了身,到外头见他。江亭风先仔细汇报了追剿淮南王一事,又说了如何加强京城防备,句句都甚是在理。李延棠听了,时有点头,道:“江卿这回立了大功,想要何赏赐?”
江亭风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原本只是上京来找褚蓉,谁又知道他会顺利打败了个叛乱的淮南王,立了一道大功呢?
“朕原本就打算封赏你,如今你有平乱之功,更应该重赏。”李延棠微撩袖口,道,“说吧,是要侯爵之位,亦或是财宝封地?朕不会吝啬。”ugless
李延棠当真是这样想的。
对于小郎将的家人,他是一点都不会吝啬的。从前少时学书,霍青别说起唐明皇,便要提一句杨妃那“兄弟姊妹皆列土”的盛况,多有鞭笞;可如今他自己做了明皇,方才知道“爱屋及乌”一说,诚然是真的。
江亭风依旧是木木的。半晌后,他忽然道:“……陛下,听闻,京城附近有一座山,一到秋日,枫叶便甚是好看。”
“似乎是有这样的一座山吧。”李延棠思忖道,“大抵是叫做‘长秋山’。”
“那山上建着陛下御苑,末将斗胆……想要在秋日之时,带褚姑娘去瞧一瞧山上枫叶。”江亭风闷着神色,答的一丝不苟,仿佛在细说什么军情敌况,眉目甚是凌然。
李延棠愣了一下,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没料到江卿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他笑了一阵,摆摆手,道,“既如此,朕便将那座山赐予你。虽说那上头有个‘御苑’,可前朝时也只是富贵人家的宅邸。江卿若喜欢,朕赐予你便是。届时,江卿想带谁去,便带谁去。”
江亭风神色不动,却抱拳甚是恭敬地行了礼,谢过陛下厚恩。待李延棠准许后,江亭风便入室内去瞧自己的妹子了。
李延棠瞧着他的背影,转头对身侧的王六道:“虽说是赐了他一座宅院,可封赏也不可漏。如此良才,自然该厚待。……封个侯爷,着实相当。”
说罢,他便翻开了案上奏折,一眼便瞥见了“不破关军紧”、“大燕国”、“五殿下”等字样,眉心复又锁起。
“麻烦事还多的很呐……”
一夜过去了。
次日的京城,依旧是不平静的。
叶家三番上表,自述耿耿忠心,急着与那淮南王撇清干系,自保意图溢于言表。然而,现在满朝文武,谁瞧叶家人的眼神都不大对劲。
叶太后的儿子谋反,要说这叶家没有干系,谁又会信呢?虽没有实证,陛下也不曾下旨,但流言蜚语和猜测心疑是难免的。叶大人听了几日这些猜测中伤之言,气的几乎呕血,只好称病谢客,说是要在家中调养。
另有一事,也引来满朝猜疑——叶家那名满京城、才色双绝的嫡长女叶婉宜,竟在淮南王叛变后,被家人送离了京城,去往京城外的一座庵堂休养。
旁人有问起来的,叶夫人只说是叶大小姐身体欠安,要去静养。
可静养静养,又哪里有静养到庵堂里去的?这叶大小姐身上,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至于到底有何事发生,那也只能让百姓在茶余饭后猜测了。
日子过去了三四天,京城的日子,似乎稍稍回到了正轨。宫城前的血迹渐渐淡去,昔日的繁华稍露出了头。封江亭风为安国侯的圣旨,已草拟了泰半;霍青别正忙着派人将离家的霍淑君接回来,焦头烂额……
这一日,江亭风入宫见妹妹。
江月心虽有伤,但她不太怕疼,只当这伤是件小事,照旧起床练剑打拳,惊得满宫宫女面无人色。江亭风一见着她,就道:“妹妹,为兄有一事相求。”
江月心停下了舞拳的手,问道:“怎么了?”
“你姨姨她,又不肯与我说话了。”江亭风的声音里略略有纳闷之意,“她说我是骗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