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太过明显,几乎是一瞬间,桓羡便猜到她必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眼睫微微一颤。
“哥哥几时骗过你了。”他放缓声音,十足的温润柔和,“说吧,你想问什么?”
细想起来,他好似是没有骗过她。这话令薛稚心内稍定,她回过头来,唤他:“哥哥。”
“我听说谢将军死了,这是不是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每说一字,心尖都似被利刃划过,火辣辣的疼。
她眼间已有泪水在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眼泪欲落不落的样子,像极了被风雨摧残的芙蓉花。
桓羡坦然迎着她视线,目不转睛,一丝破绽也没有。半晌,反伸手将她面上遗落的一缕碎发别去了耳后,反问她道:“没有的事,你从哪里听得这些风言风语?”
她心中失望,一滴泪飞快地坠落于他虎口,桓羡的心也似跟着一颤,改口道:“我不想瞒你,但事情也的确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身死,而是在回程的路上遭遇暴风雪,与大军失去联系,你难道就要诅咒他死去吗。”
“西域环境恶劣,你是知道的。眼下,我也已派了人去寻他。且再耐心等等消息吧。”他放缓语气哄她道。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谢璟遭遇埋伏的事。
又试图劝她:“你放心,事关社稷,我是全天下更不希望他出事的人。我已下令给驻守凉州的大军,命他们寻找,也已向西域诸国都通了书信,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被这话劝住,泪水稍止。桓羡又叹口气,将人拥入怀中。
“栀栀,你不可以这样。”
“不是已经答应了和哥哥在一起吗,又为什么,总是想着他呢。”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自己也说过的,只要哥哥对你好,你就会忘了他的。你要我做的一切我都有做到,包括你让我喝药,我也一直在喝,我已让步至此,你又怎能食言。”
生死攸关的事,他却只顾忌着他自己。
薛稚眼中掩不住地掠过了一丝失望。
她勉强睁目看他,目红如泣。却启唇笑了:“好啊。”
“只要他活着,我会遵守诺言的。”
桓羡心中微顿,为长睫所掩的浓黑双目中也跟着一暗。她已将手自他掌中抽出来,淡漠地起身离去。
真是笑话啊。
薛稚抬起脸来,木然看着窗外已经抽出新芽的梅树。
她本就是为了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着违心曲意地回来,否则,又有谁会甘心做一只笼中鸟呢。如果她连在意之人的命都保不住,她又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
之后接连数日,西北都未有消息传来。
陆氏及其同党的案子还在查,婚期将近,桓羡也不欲在此时行刑让他们破坏了自己的兴致,将案子全权交予了梁王,命他慢慢查,查仔细,务必要将过去与陆氏有瓜葛的大臣脉络都查清楚,于是从去年岁末再到新春元月,整个朝廷都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之中。
朝中毕竟曾是士族的天下,就算这几年提拔寒人,也仍是士族占大头。谋反案又动辄牵连数族,以陆氏曾经江左门阀第一的地位,如此一来,朝中有近四分之三的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梁王身为主审官,私下里不免与妻子抱怨,言皇兄此举未免太过激进,若真要将这些公卿都处置一遍,只怕会激起他们更为强烈的反扑。
何令菀却言,帝后大婚在即,他眼下命人查清,他日成婚正可以大赦名义赦免那些参与不深的群臣,如此正好收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