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在佛前,就只是个普通而虔诚的信徒,行驶着信徒的权利。
圆苍说:“她只是受了重伤,并无性命之忧。”
了悟点头,从蒲团上缓缓站起来:“弟子擅自从封印地离开,现在要立即赶回去了。擅离职守这项罪名所要受的惩戒,待弟子下次回宗门再领罚。”
他再次向圆苍行一礼,转身离开佛殿。
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圆苍的声音慢慢传来:“邪魔在合欢宗隐藏多年,怕是曾经布下过很多后手。刚刚合欢宗向我们求援,请我们派些人去帮查看,排查掉那个邪魔在合欢宗内部布下的后手。”
“就由你带队去吧。”
了悟转身,双手合十,表情温和,说出口的话却固执得毫无回旋余地:“弟子还要继续在封印地里修行。至于去合欢宗的人选,师父可以派了缘过去,他如今正好就在北州,距离南州也不远。”
“你去见见她吧。这么埋头在封印地里修行,要何时才能勘破情劫?”
了悟沉默了一下:“她不会想见弟子的。”
圆苍微微一笑:“还是过去一趟吧,即使不见她,只是身处南州,也能让你心中的忧虑和困惑削减不少。”
佛殿幽静。
香烛燃烧得旺盛。
这里位于无定宗最深处,被无数苍天古树包围着,极少透进来阳光。因此大殿很幽暗。
了悟低下头,刚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被烛光拉得狭长。
他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牌,一直平静的声音里终于多出几分涩然,完美无缺的伪装似乎被撕裂了个口子,于是现在露出来的,才是他心底真正的情绪。
“弟子还是不去了。”
圆苍问他:“何至于此?”
“她能成全弟子的佛道,弟子也不想影响她追寻长生大道。”
“她既然有心成全你的佛道,那你现在为何驻步不前,这六年时间里,情劫都没有取得一丝一毫的进展?”
圆苍的话有几分残忍。
但他觉得,也到了说开的时候。
沧澜大陆又要生出事端来,而且这次的祸患未必简单。先天佛骨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弟子并非驻步不前。”
了悟轻笑起来。
他站在幽深寂静处,整个人泠泠如月,熠熠生辉。
“这六年里,弟子耐着寂寞在封印地苦修,摒除掉加诸身上的荣光,佛心进一步打磨圆满。只是还没有寻得到突破的方法,因此情劫才会毫无进展。”
看着他身上透出的淡淡欢喜,圆苍心下一叹:“那你今日这般痛苦辗转又是为何?”
“弟子的痛苦,是因为洛主在痛苦。”即使是在他师父面前、在佛祖前,了悟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倾慕。他的声音很轻,眸子干干净净,“只要她能平安无恙,弟子就在佛殿里远远守着她就好。她问她的道,有知交好友相陪;弟子求弟子的佛,青灯古佛相伴,顺便在礼佛结束后,再悄悄在佛前为她祈福一二便可。”
有一阵风从外面卷进来,吹得殿里的帘子胡乱晃动。
彼此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圆苍沉默片刻,轻叹:“你骗不了为师,你想见她。”
“……”
这回,了悟没有再说话。
他双手合十,深深朝着圆苍弯下腰,慢慢退出佛殿。
走出来时,他被灼热的阳光包裹住。了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光亮,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睛前方,这才迈步走下楼梯。
结果爬楼梯时,他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栽倒在光滑的白玉石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