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女子实在艰难,永远都夹在男人中间……像妾这样,二哥说要杀庄公子与斛律小姐以绝后患,可夫君却说要留着他们性命,他们两人都是朝廷栋梁,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主?再说那斛律小姐,从前不顾一切与庄公子私奔,我们都以为他们二人已秘密结为夫妇,可谁知我夫君一试,才知道庄公子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
庄令涵俯身,想给自己用热茶暖了身子,听到淳于冰娥的这一句,差一些将那茶盏打翻。
“不过,妾可不敢多夸庄公子,若是被妾的夫君听去,他恐怕要……”即使庄令涵失态,淳于冰娥的语气也并未发生丝毫的转变,似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要将对庄公子的仇恨,加倍报在斛律小姐身上……”
“阿莹,”庄令涵终于听不下去,用乳名唤她,“若你来,只是为了给我送这碗酥酪,心意我领了,旁的,恐怕我也不能再耽误你的时辰,国公府内的大小事务,还等着你去打理。”
必须要极力克制,才能在淳于冰娥面前保持清醒。
她再一次受制于人。
“长公主为妾考虑周全,妾万分感激。”淳于冰娥又行了大礼,“殿下应当也知道,国公府多年的老管事、妾二哥的乳母秦媪日前被婢女晴方毒杀,妾也一直头疼该如何处置那贱婢,殿下如此提醒,妾正好回去,仔细考虑。”
说罢,一身素衣素服却丝毫不减风韵的女人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向门口。
“阿莹,”开门的那一瞬,庄令涵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晴方与我有旧谊,秦媪之事也许另有隐情,请阿莹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考虑这疑案的前因后果,好吗?”
“可是晴方在长公主离开之后,借了长公主的名义爬了我二哥的床成了新的宠姬,背主小人如此下场,长公主不应该拍手称快吗?”淳于冰娥并未回头,手也停在了木门冰凉的脊骨上。
“人非草木,晴方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庄令涵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长公主是念旧之人,”淳于冰娥毫不犹疑,“或许殿下与妾的二哥,也并未像外界传言那般恩断义绝。”
最后一句落到耳中时,说话之人,已经出了房门。
庄令涵气衰力竭,原本强撑的身体忽然没了支持,只能紧紧扶住身旁的几案,才能不让自己彻底滑下去。
一大早,变故叠生。
斛律云绰告诉她,当日他们三人杀害霍长晟的全程,都被她看在了眼里,以此相要挟;
淳于冰娥则更加含蓄,说着无关痛痒的家族兴衰,谈笑之间,却句句说到她最为担心在意之事。
所有的乱麻,应该早早有了了断,不能任由它们越缠越紧,将她缠得喘不过气。
“女君,女君!”却是磐引的声音,见书房门大开,便不顾礼仪进了来,“小茱一直嚎哭不止,两个乳娘怎么哄都哄不好,女君快去看看!”
小茱……小茱……
是啊,相比从前,她还多了一个更加弱小可欺的软肋,若是淳于冰娥之流想将她置于死地,光一个小茱,便足以让她失去理智、奋不顾身。
匆匆跟着磐引才刚出了书房,口鼻却忽然被人捂住
——这个强力到令她窒息的怀抱,她再熟悉不过。
她咬紧了牙关。
这一次,陈定霁将她带到了如意园中偏僻得几乎算是人迹罕至的厢房之中,就连庄令涵这个如意园的主人,之前也从未踏足过。
“小茱正在哭闹,你为何阻我?”接踵而至的危险已让她目不暇接,眼下能抓住的,只有小茱的康健
——他偏偏要阻她。
“小茱是个好孩子,他会体谅他的阿爹与阿娘,不会有事的。”陈定霁直直地将她扣在了怀里,不顾她的甘谷挣扎,亲吻她泛红的耳珠,“昨晚本来我想来找你……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已经按捺不住要进宫去了?”
“我的行踪与你有何干系?”她被他制住,只能看见他脑后的银白发丝,“你眼下阻我,不就是不想让我先去看小茱吗?陈定霁,你何时如此小性了?”
“枝枝,”他宽阔的胸膛下,也有心脏在猛烈跳动,“你曾经失了一个孩子,我知道,你视小茱如己出——”
“你错了,你错了陈定霁。”她心烦意乱,早已听不下他的辩白,只想尽力远离他,张口便是抢白。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没有怀过身孕。”
她知道他的身子,在她的一字一句中,逐渐僵硬了下来。
“那些关于身孕、小产之言,不过是我为了博你同情骗你的话,开始我只想借孕事不与你同房,后来你来找我了,我也顺手推舟。”
“骗了你的何止我一人,晴方也在其中。”
“从头到尾,只有你,被我们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