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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第1页)

“啊?”他暗笑,佯装惊讶地反问,“原来不是你找我有事啊,那我挂了。”

“……关越!”

祝星纬气得咬牙:“你敢挂我现在就摇人去学校揍你!”

这句略显幼稚的威胁一出,话筒两边都安静了好一会儿,关越彻底没忍住笑,笑完后才说:“我以为你会说只要我敢挂电话就和我绝交呢,祝二,你这人有点太暴力。”

祝星纬原本脸还绷着,这会儿也破了功,两人都没刻意提之前的事,又寒暄了几句,他便收起调笑的神情,换上副正经神色:“……沈一簇去找过你了吧?我说真的,你要是不想在学校待着,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得了吧,我才不去你家当你和那谁的电灯泡,我又不是无家可回。”

“季崇最近不在国内。”祝星纬说到这儿,不明显地顿了顿,“我听说江哥也已经在公司几天没回家了……关越,现在就咱们两个,有件事我得跟你确认,你和我说实话,最近你是不是没和江哥联系?”

关越陡然沉默下来,沉默的间隙里,他望着自己点开的那张被偷拍照片出神,这照片角度其实还是差了些,如果再近一点,大概就能发现他正看着的手机屏幕上和江尧的对话框,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对江尧抱歉,然后江尧很耐心温柔地说这和他没关系。

如果这样也算联系的话,那么他和江尧也是有过几次的——甚至更多,因为江尧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问候他,像执行什么重要工作一样把关他的三餐与睡眠,他知道这对比他忙碌千百倍的江尧来说其实已经是一种很奢侈的时间挥霍,但他还是能在某些时刻发现一些更微末的细节,比如被撤回了好多条的消息,又或者频繁出现的“正在输入中”。

他不愿意去问那些被撤回的和没发送的消息是什么,只对江尧道歉,为精于算计的父亲、和完全没有能力在这中间帮上什么忙的自己。

他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个于经商一道毫无天赋的蠢材,也恨关弘秋将他与关家切割的时期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彼时外界对他不学无术和不务正业的传闻喧嚣尘上,他在每个龙青的家族聚会中被高高在上地指点与批评,连带着关弘秋也要被半是调侃半是讥讽地说上一句后继无人;每每到这时,关弘秋都会含笑咽下这份中伤,不恼怒也不反驳,像是个纵容孩子的父亲。

久而久之,这些说闲话的人便渐渐散了,但他花瓶的名号却比从前更响当当地传了出去,几乎没人肯再来结交。

年少时他以为是自己原因,还有些日子为连累关弘秋被嘲讽而愧疚,现在才恍然惊觉,关弘秋的纵容其实是在向外界传递舍弃他的讯号,就像旧时代里宣称不要求女子读四书五经,只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维持清白身的某家门户,他在那时对关家的意义就已经在关弘秋心中被写定,是容貌秀美、从一户迁到另一户的“花瓶”。

关弘秋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为他说句话,让他少年时期的处境不算那么糟糕,就像祝嘉昱曾经为维护祝星纬在某个场合说过的令他记到如今的名言,那时候有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说祝家兄弟不和,特意在不久后的酒会上当祝嘉昱面讲祝星纬曾经的“光荣事迹”,引得前者大发雷霆,抛下一句话就此和那人断交,那句话寥寥数字,祝嘉昱含怒质问:

“一定要从众才算有名吗?”

可是关弘秋什么都没有说,温和的外表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就这么轻飘飘地、用一个笑断送了他的前程。

和关弘秋通过电话的那天晚上他没能睡着,在被抽过血那只右臂的隐痛里反复回想这通没有实际意义的电话、和很多很多从前他没想通的细节,如自虐一般放任自己被铺天盖地的新闻淹没;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找到与之相关的答案:一家他知道与关弘秋私交甚笃的周刊混在其中,加黑加粗的标题与几乎最早发布的时间都刺眼,挂在那里,像嘲笑不久前他被轻描淡写敷衍过去的质问。

关弘秋估计是不屑于藏——因为无论是对于毫无威胁力的他、又或者是肯定猜得到背后推手是谁的江尧来说结果其实都是一样,先前骗他,大概也只是兴致来了、像应付小猫小狗那样随意逗弄。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的存在其实没法撼动谁,这世界给他设置的角色是惨淡的路人a号,既不被人爱、又要爱上不相配的人,然后再反复为很多不同的事情道歉,总结起来一生也就四个大字:不合时宜。

后来江尧不允许他再这么道歉,于是他更彻底地没了话说,他也想过要和江尧打电话,一开始是总怕对方在忙,时间长了,就变得越来越胆怯。

胆怯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这标示着他应对江尧的法则彻底失灵,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要如何去说一些无关的无厘头的话,这样的不知所措像是一种预警,昭示他和江尧并非是做彼此家人的最佳人选,他们只是被强行捆绑所以才要在余生互相依靠——而那么巧,他又不能给江尧很长久的一生。

那天知道诊断结果后他没再去过医院,主动终止了这种只是图一个心理安慰的治疗过程,主治医师的几封短信现在还躺在他手机,他垂下眼睫,终于回答祝星纬的问题:“当然有联系,但是你知道的,江尧很忙,我要毕业,也差不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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