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的人视线也都聚集在那里,无人在意他这个角落,播到某一张,比现在年轻几岁的季崇穿着病号服赫然出现:
照片里的季崇大概是不喜欢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镜头中,脸色不是十分好看;他身后还摆着一个没下完的棋局,但比这更吸睛的是坐在他对面的男孩,尽管只露了小半张侧脸,但两人身上相同的病号服和对方伸手时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是昭示着此人的病号身份,和与季崇不一般的关系——
整个照片合集里,唯有这张称得上是合照,然后再没出现过第三张脸。
关越脑子里嗡的一声,听见台上传来很大一声响,下意识看过去:是江尧拿在手上的话筒滚落,而他本人却愣愣的,直到祝嘉昱轻推了他一下,才如梦方醒地伸手去捡。
不过这点插曲倒没引起太多人注意,都只当是江尧一时松了手没拿稳;而恐怕整个现场知道这张照片代表着什么的人也没几个,台上倪子骞已经开始介绍各种相片的来源,将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季家夫妻塑造成一对爱子如命的模范父母,但这些关越统统都没有再听,他盯着台上的江尧,一转眼,又看到祝星纬盯着他,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这个摇头是什么含义,是表示自己与这个乌龙无关还是这张照片代表的和他所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应该就不是后者;因为照片上只露小半张脸的男生他确实是见过的,在大二那年的寒假,有关的记忆那么深刻,他不可能忘记。
沈临瑜,他想,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多圈子,再正式地相见,竟然是在这里。
他又去看江尧——果不其然,捡起话筒之后的江尧像变了个人,从这张照片出现之后就抿着嘴不再出声,失魂落魄得令他看了也忍不住想怜惜,即使他知道对方并不是为他伤怀。
典礼上倪子骞的发言已经行进到末尾,再次表达过对新人的祝福后就彻底停了下来;台上台下有一瞬的安静,紧接着礼花砰然绽放,几人在漫天的彩带中回到原位,他看着江尧朝自己走过来,脸色苍白得像鬼,但仍要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一瞬竟然觉得好笑——
他在心脏骤然而至的刺痛里判断自己应该是没笑出来,甚至表情估计也十分难看,不然走过来的江尧不会在他面前突兀停下,还用自己那双冷得像冰一样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江尧看上去比他还要茫然无助,两人额头相抵,他们的亲昵被放大在镜头下,私语却没有,他听到对方喃喃地讲:“会好起来的,别怕,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又是对谁说的呢?
他突然很想问一问江尧:你现在在想的是谁?
但他很快就无须问了,因为面前的人像是陷入了某个冗长怪诞的梦境,灼热的吐息喷在他鼻尖,声音很小,却那么清晰,让他自欺欺人都不再能:“临瑜,会好的……等你好了,江哥还带你去游乐园。”
“临瑜,你怎么不说话?”江尧站直了一些,打量他的脸,目光混沌,前尘往事的分界线在这一刻被现实搅得粉碎,“临瑜?”
他眼睫缓慢悠长地颤动,所有自作多情湮灭成尘土,他张了张嘴,忽又听对方换了副语气,如常道:“阿姨?”
“……”他猝然张大了眼睛,忽然意识到什么,紧紧扣住了对方的手。
“阿姨,”江尧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掌,没挣扎,还在小声地叫,“刘阿姨,今天吃什么菜?”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因为删改太多了,林林总总删掉了得有两千多字吧,说着加更还写这么一点我真的很抱歉!
今天迟到了我也很抱歉!(键盘冒火中
第45章续缘
“……什么、什么刘阿姨啊?”
关越声音颤得厉害,出了一掌心的汗,几乎快要捉不住江尧的手。
周围负责记录这场婚礼的摄像机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将两人同时的失态当作是和新郎情深意重的象征;关越大脑一片空白,有一瞬间呼吸不畅,感觉自己像条濒死的鱼,不知怎么张的口:“哥,你先坐好。”
江尧便很听话地在他旁边坐下,侧过一点脸盯着他看,也不知现在透过他看到的是谁,但总之是不再出声;他长松了一口气,仍握着对方的手,这才想起面对镜头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抱歉,失态了。”
“没关系,大家都理解。”席间有人善意地替他们解围,“江总和小祝总情同手足,现在猝不及防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结了婚,有些伤感也是人之常情嘛。”
摄像机总算挪开,转而去拍别的场景,几秒后江尧的手机便响了一下。
——是江尧的私人号码,这个点不会有别人打扰,大概率是祝嘉昱发来的消息。
果不其然,关越捏着江尧的手指头解开对方的手机,一眼就看到最上方祝嘉昱刚发来的短信:[怎么回事?你脸色不好。]
[嘉昱哥,]婚礼人多眼杂,他尽可能简短地回复,[我是关越,江尧情况不太好,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于是没过几秒,只听前排又“扑通”一声,祝嘉昱手机也直直掉了下去,还正赶上摄像师举着相机倒退着经过,屏幕顿时被一脚踩了个粉碎,眼看着不能用了。
关越原本还想问问祝嘉昱知不知道江尧这是什么情况,现在一看这反应心知也不用问了,估摸对方也是头一次从他这儿听说;这种未知让他攥着江尧的那只手忍不住越握越紧,后者在他旁边沉默惨白如一尊不完美的雕像,又过了几秒,他忽然察觉掌心里江尧的手动了动,随即他听到对方咕哝:“怎么牵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