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岩的问题让盛明月愣了一下。
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接手我妈做的事?”
赵清岩点点头。
盛明月就笑了起来,反问他:“你为什么待在胸外科,不去心外科?”
这下轮到赵清岩一愣:“……我学的是胸外,心外已经是另一个系统了,要转过去不太容易。”
非得转那也行,但是很多东西要从头开始学,他原来割肺的现在要去剖心,想想就很难。
“你也知道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一通百通呢。”盛明月揶揄地看着他,“隔行如隔山,我为什么要去做明显不是我专业范畴之内,我不懂的事情?”
赵清岩眼睛一眨,明白过来了,她这是在回应他的问题。
一时好笑不已,却又想辩解一下:“可是当年院长也不是学这个的。”
“但是妈妈在那之前,就已经在负责盛氏的慈善工作,她熟悉公益这一块的规则和流程,而且她有自己的团队,甄阿姨以前就是负责管理资产的,可以帮她打理这些,我现在情况不一样。”
盛明月对他解释道:“你看,这些孩子来了福利院,穿衣吃饭,求医问药,涉及到很多东西,上到官方有没有补贴可申请,下到买菜做饭是从市场还是蔬菜基地进货,福利院不能完全依靠盛氏输血,怎么开源节流,孩子们的心理健康,背景调查,要处理的枝节和关系非常多,这需要很好的运营能力,而且需要很多时间,这是我不可能具备的。”
她认真地告诉赵清岩:“我不可能放弃我现在的研究,可能终我一生我都做不出什么成果来,但我不想放弃,我有自己的事要做,福利院很重要,所以它应该留给更合适的人去管理。”
赵清岩侧着头,一面认真听她讲话,一面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忽然发现,她跟赵女士好像也没那么像。
赵女士永远温柔和气,说话温言细语,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她不是,她更有主见,拥有自己思想和明确的人生目标规划。
岁月的长风也许未改,但终究将他们雕琢成了有自己棱角的独立个体。
“抱歉,是我想当然了。”他收敛视线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盛明月摇摇头,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舅舅哪里做得不合适?”
一个人再好,他也有局限性,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从前合适的人,现在未必还合适,要是不合适,那就只能换人了。
赵清岩意会到她的潜台词,吓得冷汗歘一下就冒了出来。
苍天作证,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嘴快,绝对没有告院长黑状的意思啊!!!
“不不不,院长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福利院里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真的。”他连忙解释,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盛明月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赵清岩连连点头,神色焦急,盛明月甚至能看到他鼻尖上沁出了微微的汗珠。
他神情不似作伪,于是盛明月更觉奇怪:“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个……”赵清岩一时讪笑,露出些微窘迫甚至是狼狈,“都说子承父业女承母业,现在很多年轻人都选择接班,我以为你也……”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再次抱歉地看盛明月一眼。
盛明月恍然大悟,不由得一阵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子承父业那一套。”
赵清岩讪讪,为自己辩解:“现在就业环境不好,有父业可承已经很不错了。”
盛明月想说吃老本怎么行,可转念一想,各人处境不同,倒不能一概而论,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哼了声:“反正我不会,这活儿还是留给恒哥吧。”
赵清岩笑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又忽然觉得,她问了自己读医的理由,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问问她的事?
于是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这个专业在瑞典的研究环境会更好,你怎么不留在那边?”
别说有协议规定,违约了要赔钱什么的,对于盛家来说,这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其实也想过留在那边的。”盛明月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人家,笑道,“但最后还是回来了,一是考虑到国内人口基数大,帕金森和阿尔兹海默病患者群体其实更大,回国的话样本更多,兴许更容易出成果,二是……”
她顿了顿,叹口气:“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回来,难道要让他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