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蛰的絮絮叨叨里,赫连容卸下他的发冠,灵活的手指打散了头发,穿插在其中梳理起来。惊蛰被弄得昏昏欲睡,声音也软绵了几分。
“……赫连容,不用担心……我都说过,要是离开,肯定也会带着你……”
惊蛰蹭了蹭男人的大|腿,懒散地嘀咕着。
也不知道是男人按|摩的动作太过舒服,还是惊蛰真的困了,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还真的睡了过去。
赫连容低头,戳了戳他的耳朵。
惊蛰不堪其扰,将整张脸都埋进去男人的小|腹,这吐息全打在身上,滚烫得很。
倒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睡得非常香甜。
赫连容的大手盖住惊蛰的耳朵,隔绝了细微的声响。
“多派几个人盯着岑玄因。”赫连容说着,眼底危险恶毒的情绪再无掩饰,“将人盯死了。”
“主子,岑玄因刚离战场,有可能会被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
赫连容轻声细语地说着,低垂下来望着惊蛰的眼神,带着浓稠的暗色。便是要让他知道得更清楚,他能安然,不过是惊蛰父亲这个身份。
岑玄因这摸爬滚打才能活下来的人,应当知道,何处危机最浓罢?
…
八月底,龚伟奇率众凯旋,兵部尚书出迎,那盛况自城外铺满而来,百姓自发夹道欢迎,那热闹的声响几乎响彻天际。
龚伟奇带回了赫连端的尸体,加上一干端王府的随从幕僚,粗粗算来,也有几十个要犯。在这之外,龚伟奇呈上来的卷宗里,又额外提及一个名为岑玄因的人。
这反复多次,足叫人记忆深刻。
再加上这人这特殊的姓氏,不多时就让人记起几年前,正有这么一宗旧案,这名字都一模一样,怎能不叫人吃惊称奇?
那日龚伟奇上朝,就带了这位岑玄因来。
这人一露面,就有无数视线扫来,只见这人留着飘逸胡须,看着倒是个仪态端正的中年书生,根本不像是龚伟奇奏章里所言那个骁勇善战的冷面将士。
殊不知,龚伟奇与他在宫外碰见,看他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你这胡子,是怎么长的?”龚伟奇打量着他这几日之间就长出来的胡子,不由得感慨,“是假的?”
岑玄因苦笑:“自是假的。”他摸了摸下巴,动作还算小心,生怕把胡子带下来。
“您也知道我的模样,若是不掩饰着些,不怎么叫人信服。”
“你要是能维持着从前的冷脸,那还好说。”龚伟奇笑嘻嘻地说道,“可惜你这是,解冻了?”
要是进京前的岑玄因,别说是苦笑,就连多一点的情绪,那也是做不出来的。现在这情绪却是外露了许多。
不过岑玄因这人,看着的确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若不是黏上胡子,肯定没几人信服。只是,这胡子接上后,岑玄因的气质也有了许多变化,看起来儒雅了许多,没之前的冷峻。
这一上朝,便有许多质疑。
岑玄因到底是背弃了赫连端,虽从朝廷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弃暗投明,然这种叛将往往也不受信任,自然会有诸多质问。
只这唇枪舌战还未有多少,就听到顶上一贯不参与这些的景元帝漫不经意地开口:“岑玄因在叛军卧底之事,是寡人首肯的,谁有意见?”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满堂鸦雀无声。
岑玄因自从进了殿,就没抬起过头直视君主,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算早就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孽缘啊。
这两日,柳俊兰和岑良与他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不管是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还是钱永清与张世杰,亦或是惊蛰在皇宫里的惊险,许多事情说来,亦是复杂得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岑玄因听完后,独自一人在书房枯坐一夜。
待第二天,才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来找柳俊兰,只道这些年苦了她。
柳俊兰早已经见过岑玄因身上的伤疤,更知他这些年的艰苦,如今一家能够团聚,她早就别无所求。
只一想到这个,柳俊兰就不由得提起惊蛰的事。
“陛下与惊蛰的关系,是惊蛰自己做来的选择。他既不肯你拿军功来换,你就莫要当朝再提出这样的恳求。”柳俊兰轻声细语地说着,“你也知道,惊蛰这孩子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你的想法,他未必会喜欢。”
岑玄因:“当初让他入宫,那是不得已。那毕竟是个吃人的泥潭,要是能出来,肯定比泥足深陷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