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是被尖针刺了一下,没有伤口,却泛着难忍的疼痛。
“莹莹……”
“裴大人,虽是顺路同行在外,但该有的礼数,是否也不该忘却了。”
裴玄寂坐在小凳上挺直的背脊一僵,默了好一会,才艰涩地动唇,重新开口道:“薛神医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宫知道,云袖已是说了好几遍了,本宫没有漏听,也没有错想,本宫在意的也不是这件事本身。”
裴玄寂敛目,修长的手指交错在一起,竟是在向来心高气傲万事无阻的他身上看出了几分罕见的无措。
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却也是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生平头一次遇到了不知要如何去解决的问题。
“在此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也未曾有过这般在意,占有,惶恐的情绪,明知触手可得的一切只是昙花一现,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都消失,喜欢你,被你喜欢,真正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样拥有了感情,你要我如何放手?”
温莹愣了一下,因着耳边嗓音听起来有不同于裴玄寂平日冷静淡漠的起伏,她不由转头看去,这才见挺身坐在小凳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眸底已染上了一股浓郁的沉重,未能压迫旁人,却像是要压得他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从小到大,我接触的便是冰冷无情的朝堂之事,非黑即白,不择手段,我甚至都不知如何让我的喜欢变得能够拿得出手,让你瞧得上眼,或许我该去学,早些时候便该知晓的,却等到这时,我怕你已不会再等我。”
温莹张了张嘴,似有好多因裴玄寂真情流露而涌上的话语堵在嗓子眼。
她深深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他们这段时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却也只是无声地叹息一瞬,转而开口道:“并非等与不等,学与不学,裴玄寂,你我本就不是合适之人,不必再为此事执着了。”
至此,温莹已收了话,最后再看了眼裴玄寂沉入浓重情绪的模样,起身离开了甲板,快步走回了船舱中。
他们皆是自小就身处高处之人,一段感情中又怎能总攀着高下,谁也不让谁。
或许这也是她自小就和裴玄寂不对付的原因,既是成了死对头,便早该知晓他们之间的不合适。
或许,裴玄寂应当有一位温顺贤惠的女子为妻,而她也该择一退让有度谦逊温和的男子。
一场闹剧终将收场,裴玄寂不过是从未尝过失败的挫折,过些日子,他也就该想通了。
那日之后,裴玄寂似乎当真想通了。
温莹不怎会在船上见着他,若非船还未靠岸,几乎要让人觉得他已然受挫离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必再抬头不见低头见,温莹的情绪也很快有了好转。
抵达雁北后,皇上早已在远处下令派人从京华出发前来迎接,温莹舒舒服服地坐上了华贵马车,行了没几日便回到了京华。
和裴玄寂之间发生的事,好像当真如过眼云烟,风一吹便就此散开了。
无人会在惦记,只是偶尔想起,略带惆怅,最终又无需抓住那抹情绪,任它随风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半月后,皇上也带着皇后返京。
回宫后第一件事,便召了温莹入宫,此前她想躲避的追问一件也没落下,但整理过思绪后,果真也不再多为此事而烦恼,竟也能心平气和地讲出这件事的起因结果。
皇后找来郭御医再次为温莹诊脉,郭御医只道温莹脑中的淤血几乎已经完全消散了,有一点的些许残留,只需再安心疗养就可自然消散,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
温莹又在宫里陪皇后聊了一会天,临近傍晚,才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或许是天色本已开始逐渐暗沉,温莹走出坤宁宫时还未察觉天色的变化。
直到刚绕出内宫殿门,忽的几滴雨落下沾湿她的额头。
她赫然抬头之时,早已在乌云中积郁许久的雨水开始争先恐后落下,低落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瞬间在地上晕湿印记。
“公主,下雨了,快先找个地方躲躲,奴婢这就为您去寻一把伞。”
殿门前处离宫门还有一大段距离,可出了内宫,便没了住有人的宫殿,这会要临时找一把伞,还得折返回去。
温莹自也不想被雨淋湿,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无用地下意识遮挡头顶,正迈步朝前跑了几步。
忽的一道身影也不知是正巧路过,还是早就在不远处了,径直挡在了温莹的身前,同时头顶滴落的雨水也瞬间被隔绝了去。
温莹愣了一下,一抬眸,赫然撞进一双沉黑的眼眸中,眼前出现已是多日不见,却在刚才在坤宁和皇后谈及起数次的裴玄寂。
他指骨分明的手握着伞柄,一把沉黑的伞衬得他气质更加清冷禁欲。
他脸上并无偶然撞见的讶异神情,只略微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而后轻声道:“我送你出宫吧。”
温莹微蹙了下眉,总觉得裴玄寂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就像是知晓她今日进宫,特意在此候着似的。
可裴玄寂怎会知晓她因突然下雨而没有带伞,这似乎又不怎么说得过去。
温莹张嘴便想拒绝:“还是不必了,云袖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