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东北江城。
寒风凛冽,正呼哧呼哧地刮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着飘落下来,将寂静无声的江城完全覆盖。雪花越下越多,街上被大雪掩埋,听不见一丝人声,也看不见一个人影,空气是彻骨的冷,寒气直直地逼入骨髓。漫天的雪花飞舞,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席卷江城。
街上是厚实的雪层,行走多有不易。不过早些时候,江城的百姓便已经被撤离到安全地区,如今的江城空落落的,大街上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这是一惯的江城街道,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街道上留下一窜窜深深浅浅的脚印,大雪肆意卷动中,似乎有两个人影正在风雪中蹒跚着步伐。
方玹紧了紧身上的鹤氅,寒冷入骨,却比不得她心中的冷。
她身旁的人缓慢地走动着,声音低沉。“你决定了?”
方玹的眼很冷,比起眼前白茫茫的大片雪花还要冷。她一步一步走得挺艰难,双手瑟瑟发抖地将大氅拉紧,她脸色很苍白。却又透露出一种诡异。
方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这声音里面有着明显的冷意和,失落。
俞昕穿的很单薄,但她似乎感觉不到冷。“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方玹停顿片刻,眼中显出沉痛之色,“他的尸体放不了几天,我得把他送回故乡。”
俞昕很是沉默,到底只说了两个字,“节哀。”
方玹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她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俞昕,我现在心情很平静。”
方玹叹口气,她望着蓝色的天,神情淡淡,“你知道吗?在我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并没有很惊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而已。说到底,是我害死了他。”
俞昕没说话。
方玹搓搓发冷的手掌,语气很淡,“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我还有些不能接受。只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发平静了。”她偏过头,看着俞昕,“你知道吗?原来有他没他,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她笑笑,“说到底,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只是沉默。
俞昕看着她没有丝毫笑意的眼,
良久,俞昕问道:“真的不留下来吗?”
方玹唇角微动,“等你解决了此次危机,我欠你的人情便算是还清了。”
她笑笑,笑容寂寥,看着她,“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方玹的话里包含着很多意思,俞昕心知肚明,却并不捅破。她眼神微深,同样说道:“好,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既然恩怨了结,那么日后彼此为敌之时,也不必心慈手软。
俞昕停下脚步,看着方玹踏雪离开。
“如果有机会,不要让顾泞活着。”这是方玹最后的一句话。
渐渐地,人影消失了,连雪地上的脚印也被纷纷扬扬的雪花再次覆盖。俞昕独自一个人站在漫天的风雪里,头上、肩上都堆积着厚厚的飞雪,天色阴沉,本来不觉得寒冷的俞昕竟然感到一阵寒气上涌。
这天,有些冷了。
俞昕冒着雪回去。江城的条件很好,俞昕住在了江城最好的宅院里,而这里也成为商量兵事的地方。俞昕一路回去,心里有些发冷,有些寂寥。俞昕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神色复杂,她用手指轻轻摩梭着石头,一直沉默不语,有些出神。
前些日子,在乌国还没有发兵的时候,俞昕就已经和明国交起战来。而方玹则派人一直暗中查探萧剑尘的下落。方玹没费什么力气就得知了萧剑尘的消息,原因很简单,这消息是顾泞故意放出来的诱饵。
当时俞昕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时机,而顾泞更是需要拖延时间,于是在战事刚开始的时候,两国之间的交战不过是小打小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顾泞也终于发现明国内部的不对劲了,不仅是粮食的供应朝廷越来越拖。在朝堂之中还有一群小人整日地说着谗言,顾泞发现就连兵器弓箭等的供应都在逐渐减少,顾泞心里发冷的同时,终于查出来了那个幕后搞鬼之人。那个人就是方玹,方庄主。
在朝廷中,已经有不少官员对于此次的出兵感到顾虑,就连明王也在整日的谗言下动摇了心思。顾泞知道这一切,但是他阻止不了,心中愤怒的同时,对于方玹更加的忌惮。当初在晋国之内,俞昕和方玹合力要杀他,顾泞就知道自己生机渺茫,只有破釜沉舟才能谋求一线生机。他前去拜访了晋国二皇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仅他深谙这个道理,二皇子也不差。
当然,俞翼不可能白白帮他,顾泞和他定下盟约。俞翼保他一命,顾泞让明王出兵对付俞昕。而且俞翼还让顾泞保证此事之后明国与晋国休战三年。顾泞为了保命,也只好答应。这事他根本做不了主,最后还要征得明王同意,一想到这个,顾泞就很是头疼。不过,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因为他猜中了俞翼心中最深的隐患,不是俞昕,而是俞昕背后的长威军。
顾泞本来没有想过要这么早地和俞昕对上,他知道如今单凭明国的实力还没办法战胜俞昕,他之前一直隐忍,就是这个原因。他的师傅顾华云一生惊才艳艳,却屡次败在祁子长的手上。他对于祁子长的怨恨有多深,就对俞昕的怨恨有多深。但是他很聪明,不轻易出手,就像是狼一样,一直隐忍等待,等待一个正面打败俞昕的机会!他并不觉得此时是这个时候,但是直到晋国之内的消息传来,他突然警觉,或许,时候到了。
明国内部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但是顾泞可不打算放弃这个他等待了好久的机会,他要证明,他比俞昕强,他的兵法谋略也比俞昕强!他师傅所受的恶气,他要一并还给俞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