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打不了包票,临清见到杜纤的时候,她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帐子顶。床边站着两个丫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眼望过来,却并不识得临清,有些诧异地看着引她进来的婆子。
“这位是傅夫人,想来瞧瞧三小姐。”那婆子对着两个丫鬟道。
两个丫鬟顿时就给临清行了礼。婆子望着临清,说道:“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说着,她对着那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丫鬟放下了手里的药,跟着婆子出去了。
其实临清还希望她们留下,这样自己还能说些客套话。而现在,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帮一个不熟的人劝另一个她不熟的人,而且还是在她还觉得赌气的那个人是没有错的时候。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爱情,果然是从古到今最伟大的难题。这个东西生来就会,会伴随人的一生,会有甜蜜忧伤,有细水长流,还有风雨交加。而如今,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傅夫人,我知道您是因何而来。”出乎她意料的,杜纤竟然先开了口,却只是开了口,没有任何的动作。
临清坐了下来,看着她,半晌才道:“心病必须心药医。只是,为了别人,就这样糟蹋自己,确实是不值得的。”
杜纤闭上了眼,说道:“我原以为傅夫人是和母亲她们不一样的,原来还是一样的。我不会接受他们的安排的。不过是为了他们以后的宦途更加的顺利罢了。为什么牺牲的就是我。”
临清听着她有些冲动的声音,心里暗叹了一声。她轻声地说道:“是啊?为什么你要自己牺牲自己呢?”
“那你要我干什么?接受他们的安排吗?除了以死来明志外,我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杜纤猛地转过头去看着临清,眸子里面的光非常的强烈。
临清的脸色却一动也没有动:“那你的侯家表哥呢?你有没有为他想过?”
杜纤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可是饿了好久,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力气,手臂在不住地发抖。她很激动:“若不是为了他想,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这件事无非就两个结果,一个是你赢了,但是很可能照你说的,你死了。或者是你是输了,你嫁了过去了。于是,这两种可能下,你的表哥最后都不能娶你。于是,你得到了什么?你又留给了他什么?”临清掷地有声。
杜纤儿似乎是愣了愣,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良久,才斩钉截铁地道:“为了他,我可以连性命都放弃。若是我真死了,他再另娶他人,我也是没有什么异议的。”根本在逃避问题嘛。
临清的眸子锁定着她的脸,让她的目光无所遁形:“你肯为他放弃这么多,是因为你放他在心上,希望他幸福。可是,你就要让你的父母担心,你的家人难过,甚至让他寝食难安。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带给他的却是一辈子无尽的折磨。因为,连自己心里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你觉得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没有。我明明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们好。”杜纤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是缺乏底气,所以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你是为了你自己好。若是今天是他来劝你,让你吃东西,你又待如何?你真的考虑过他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后,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吗?”临清一字一句地说着。
不,这都是歪理,明明自己是做对了的,怎么在这位傅夫人的嘴里,倒全是自己的不对了。恐惧,一种不知名的害怕让她瑟瑟发抖,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她咬住了唇,望着临清:“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反抗,我就任由他们的安排。这样就能让父母放心,让他死心了吗?可是谁来考虑我的感受?你们总是那么多的大道理,可是这个告诉我这个,那个告诉我那个,谁来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遇到问题唯一的办法,是解决而不是逃避。你可以找他们谈谈。”临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闪过了一丝阴霾。她只顾着将她给激起来,却忘了现在为止最大的问题:这是古代,是一个三从四德的时代。若真是父母决定了的事,就算杜纤真的死了,估计都会被抬进夫家的门去。她的声音柔和了些:“一味的反抗是起不了作用的。不如,真的与你父母好好谈谈吧。”
杜纤儿终于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哭出了声来。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隔了好久,她轻声地说道:“我也想和他们好好说说。可是说了也是白说。傅夫人,我知道是我母亲叫你来劝我的。有劳你了。”
临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起身告辞了。关上门的时候,她轻声地叹了口气。自古棒打鸳鸯,从来就是这些专制的家长们永恒的主题。她也不期望自己能够改变什么。
回到了家里,傅三竟然都回来了,在沐浴。临清就去将换洗的衣裳给他准备好,然后走进了门。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坐在浴桶里打盹儿的傅三眼睛也没睁,很笃定地说了句:“临清,回来了。”
临清的手帮他按摩着脖颈后面有些僵硬的肌肉,说道:“恩,杜夫人请了我过去。我猜着你晚上估计得回来,准备回来准备些东西,也算是我们过小年。”
“今天请你过去,找你有什么事?”傅三的尾音微微地上扬,带着些微微的不满。
临清的手指的力度瞬间重了些,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我去那里就是有事呢?难道我过去都是不好的事情吗?”
傅三转了下脖子,然后说道:“右边点,那里有点疼。对,就是那里。哪里有人在过年的时候请客人上门的。如果不是有事,那还能是什么?”
临清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三少爷果然明鉴啊。早知道,就让三少爷帮妾身想个法子,让妾身能够不去就好了。这我年纪也轻,懂的事也少,杜夫人竟是让我过去商量着那杜家三小姐的婚事。我本来要推脱的,她们觉得我年轻,想必是懂得年轻人的想法,让我与那杜三小姐说说话,好解开她的心结。”
傅三伸手拉了她,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说道:“直说就是让你去当说客就是了嘛。定是这小姐不想嫁,所以就要让你去跟她说说。看样子,你这张嘴也没有能够扭过那小姐的脾气啊。”
临清才不同意呢,说道:“才不是,难道就这么看轻我啊。倒是看看呗。若是她吃饭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还要洗多久。”
“再舀些水来,我们两个洗吧。”傅三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捉狭的表情,说着,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许多。
临清啐了一口,耳后绯红:“没个正经的。谁和你一道。我要去看饭了,你速度快些,免得着凉。”说着,她挣开了他的手,害羞地跑了出去。
傅三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容,她啊,还是逗起来这么的有趣。他发现,逗她真的会上瘾。
临清真个儿就跑到了厨房,开始指挥着众人准备菜了。看着一样样菜摆好,她脸上的笑越来越深了。
准备好饭的时候,傅三已经在屋子里面逗着两个孩子了。珍姐儿非要爬到他的身上去拉他的头发。傅三偏不让,珏哥儿的脸已经开始结痂了。她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的脸,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留疤。不过,她还是打起了笑脸,进去说道开饭了。
看着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并排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开饭的样子,临清的心里非常有满足感。她将筷子分给每个人,然后说道:“今天每个人一定要将自己碗里的饭都吃完哦,无论里面有什么,都不许挑食。”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临清将两个孩子的放在了他们的面前。珍姐儿的和珏哥儿的是粥,有蔬菜有肉,珏哥儿的还加了些药材。临清和傅三的就是青菜和粗粮焖的饭。傅三一见到那饭,瞬间就皱了皱眉,却看到大家都没有异议,只得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本来觉得会吃到怪味的,却意外地尝到了一股甘甜,是红薯和青菜合起来的味道。原来在行军途中他吃过的那些粗糠野菜也能这么的好吃。再加上临清今天做了很多他爱吃的荤菜,他也就原谅她的这个小计谋了。只是他真的没懂,为什么临清非得让他吃青菜。难道菜会比肉好吃吗?
饭罢,他看着临清剪窗花,终于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临清头也没抬地给他说了一大堆的什么血管什么硬化什么的,反正就是说光吃肉对他的身体会不好,所以再怎么也得吃点蔬菜。他揽住了她,刮了她的鼻子,说道:“哪里来的歪理?怎么这话别人没说过?我有时候就觉得。你的想法与我的很不一样。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