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样子,自然是不成体统。
再者若是被相熟的人看到,自己还好说,聂薇凉可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自然是好说不好听。若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传了出去,那她的婆家可是不好寻了。
顾青城求饶一般地问她,“我们快回去吧,天不早了。”
“我不回去。”聂薇凉嘟着嘴,双手扒在他的肩上,一副吊住了就誓死不放的态度。
顾青城面上冷了冷,“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除非……”她邪邪一笑,“除非回府之后你不回暖秀阁,先送我回紫薇苑。”
“好,好!”顾青城点头如捣蒜。她已经醉了,将她送回院子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他是越早离开这里,越早避开大家的视线才好。
面馆之中,聂薇凉微醉。将军府那边,却也有人在推杯换盏。
因为楚牧与沙溢初识,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语言,让二人很快成为朋友。黄昏之时,二人相约清风亭喝酒谈心,不巧被出来散步的裴子慧撞到。
本来裴子慧是在院子里等顾青城回来吃饭的,可是等来等去不见踪迹。又想着他是和聂薇凉一块出去的,虽然顾青城坦然相告,但一个人坐在房中无事,难免会想多一些。
这一想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坐不住了。索性带着绿竹出来走一走,这一走就走到了清风亭,撞到了正对酒当歌的两位大夫。
因为清风亭离暖秀阁较近,又无其它人来往,所以她也是经不住楚牧的一再邀请,虽不喝酒,却加入到了他们聊天的行列。
几杯酒下肚的楚牧也不似以往那么沉着了,说完了行医的趣事,又说学医的历程。而沙溢更是侃侃而谈,一路从江南说到了漠北,怪谈趣闻之事如此之多,听得裴子慧和楚牧瞠目结舌。
“沙大夫哪里人氏啊?为何要来将军府做大夫呢?见你医术如此了得,是不是家中世代都是医者?”裴子慧笑着打听沙溢的身世。
沙溢举起酒葫芦和楚牧对饮了一口,才答道:“我出生于南方一个风景秀丽的水乡,家中确实世代行医,传到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在当地已经非常有名气,每天方圆百里前来就诊的病人络绎不绝。”
“你父亲真厉害。”她由衷的赞叹着。
楚牧也道:“我最羡慕那些出身行医世家的人了,真正是能得到家里的真传,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沙溢闻言,嘴角不由挂起一丝自嘲的冷笑,再次举起葫芦以示和楚牧对饮,两人各自饮了一大口后,沙溢继续言道,“我们沙家虽然世代医术精湛,救人无数,但是做为一个医者,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即将病死时,却也无回天之力,这是一种蚀心的痛苦。”
裴子慧一怔,知道她说到了沙溢的伤心处,内心有些隐隐的不忍,“沙大夫,对,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是你的心上人吗?”
沙溢摇头,“不,是我娘。”
“对不起,沙大夫,我……”裴子慧和楚牧同时一脸歉意。
沙溢微笑,“少夫人和楚大夫莫要自责,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习惯了。”他仰起头,转身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一年我七岁,父母二人夫妻情深,感情甚好,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但是有一天母亲突然患了一种怪病,我和父亲翻遍了所有的医书,都无从查起,一个月后母亲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此后,父亲心生郁结,一怒之下烧了家里所有的医书,从此关门闭户不再为人诊病,并且整日借酒消愁,两年后也郁郁寡欢而去,临终时父亲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这一生都在治病救人,但却救不了自己最爱的人,现在我要去找你娘亲团聚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发扬我们沙家的传统,让更多的人远离病痛。”
裴子慧听到动情处,忍不住湿了眼眶,“然后呢?你一个人怎么办?”
“父亲走后,我就把自己锁在家里又看了一年的医书,一年后就背起了父亲的药箱,到处为人诊病,遇到穷苦人家,就免费义诊,一路上走了好多地方,认识了好多人,就这样在外流浪一走就是十年,一路从水乡走到了京城。突然有一天我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流浪,心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累了,不想再走了,所以就来将军府做了大夫。”
“沙大夫,你真了不起。”楚牧一脸敬佩地举起酒葫芦孟劲地喝了一大口,顿觉火辣辣的酒气直冲脑门,有点晕晕的。
沙溢失笑道,“你更了不起,我可是在医书和草药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大夫居然也能医术如此精湛,沙某佩服!”
“哈哈,那咱俩就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如何?”楚牧毫不矜持地大笑出声。
“正合我意,来喝酒。”
“对,我们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沙大夫,今天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好,那我们就喝个痛快。”
不知何时,月光已悄悄爬上枝头,而且越发的明亮,清风亭里的三个人身披一袭皎洁的月光,对酒当歌无话不谈,正自觉得逍遥之时,顾兰亭却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