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卿将案上的惊堂木一拍,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柳青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么?”
“我知道,那又如何,”柳青穆拳头在袖中,默默捏紧了,“从你抛弃我娘,独自一人在蓟城逍遥的那天开始,我在心底里就从没认过你。”
“你!”
柳正卿指向柳青穆,一只手捂住胸口,眼
眶有些发红。
目睹了父子争吵,魏禾小脸一片惨然,心中更是惊惧不已。她看了看公案上柳正卿捂胸口喘气,心中担忧,但更担忧的,无疑是面前这个人。
魏禾扯了扯柳青穆的衣角,“柳青穆。。。。。。”
柳青穆后背僵了一瞬,半晌,才缓缓回过头来。
他脸上的戾气在看到魏禾有些惶然的神情后,陡然消失,眼底漫上自责,“抱歉,小禾,我吓到你了。”
魏禾摇了摇头,“我没事。。。。。。”顿了顿,她仔细观察着柳青穆的脸色,犹豫着小声道:“柳青穆,要不你先出去吧,我和柳宰相聊聊,没关系的——他堂堂一介朝廷宰相,又不会对我怎么样,对不对?”
柳青穆下颌绷得很紧,毫无松口的样子。听到魏禾的话,也只是沉默不语,淡淡移开目光。
魏禾扯着他的衣角,“就说几句话。。。。。。”
她语气婉转,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柳青穆果然很受用,绷紧的脸色放松了些,看着魏禾澄澈的、滴溜溜的眼眸,他喉腔滚动一下,犹豫着道:“真的没关系?”
魏禾撑起笑:“一点事都不会有!”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魏禾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你说。”
柳青穆神情严肃,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柳正卿跟你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完全相信——他是站在皇上那边的人,不是站在我们身边的人。”
魏禾思虑了
一下这句话的含义,虽然没理解,但也点了点头,道:“好。”
柳青穆从偏门走出时,顺手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狸子抱起来。他抚摸着猫背,回头深深看了魏禾一眼。随后也没给自己爹一个眼神,就这般走了出去。
柳正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柳青穆一走,屋内的紧张气氛陡然松了下来,柳正卿灌了一口侍卫端上来的温茶水,拍拍自己的胸脯,“这孩子。。。。。。迟早得气死我。”
魏禾还在思索柳青穆方才说的那句“抛弃我娘”。
闻言,她看了看柳正卿,心中对这位在宰相大人的尊敬,霎时间没了一大截。
怪不得柳青穆那时候小小一个,却在蓟城中独自晃悠。。。。。。。原来是柳正卿仕途得意、锦衣富贵,却舍弃了糟糠妻儿,独自逍遥去了。
魏禾看柳正卿的目光,一时间变得复杂不已。
柳正卿是个私底下丝毫不顾及形象的人,只要不是上朝或者宫宴此类的大型盛事,他一概坐没坐样,站没站相。柳青穆懒洋洋、风流不羁的性子,大概率也跟他爹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这时,柳正卿半阖着眼睛,瘫坐在太师椅上,一口一口地灌着茶水。想找方才的狸子玩玩,却发觉柳青穆出去的时候把狸子带走了,一时间又被气到。
柳正卿抚摸两下胸口,没看魏禾,指了指小方桌的方向,“魏姑娘,坐吧坐吧,别多客气了。”
魏禾
压下内心复杂的思绪,垂眸道:“多谢宰相大人。”
她想,人性或许都是复杂。
抛弃了糟糠妻,却又将流落在外的柳青穆接回府中,柳正卿这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却也有过难以跟外人言说的心软。
魏禾坐下了。她偏着身子看柳正卿,“宰相大人单独找我来,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