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郎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他将陶春和拽着他裤腿的手指一根根扯开,冷冷道:“我不会卖给你的。”
短短几字,却是将陶春和彻底拉下了炼狱。陶春和几乎是怔然地发问:“为什么啊?”
“呵,为什么呢?”十八郎缓缓反问,脸上闪过戾色,“我也说不清啊。但陶春和你听着,我已经将卖‘红粉’的胡人杀了,邹县所有的‘红粉’都是从那胡人那里进货的,你没有渠道和退路了。”
陶春和脸色煞白。
他佝偻着背脊,像只永远也直不起腰的刺猬,永远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
十八郎每说一个字,陶春和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到最后,陶春和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神情,只剩下一片孩童似的茫然无措。
十八郎居高临下,看他这副模样,心中快慰,惨然冷笑,“陶春和啊,你如今牵扯上那么一桩讼狱,还敢去招惹庞家,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打的是怎么一出算盘么?”他盯着陶春和的脸,一字一顿,“利用自己的女儿捞钱,真他-娘的卑鄙。”
魏禾一怔。
他们猜的,果然没错。
陶春和为了找十八郎买五石散,用陶娴的失踪去构陷庞曦,借此讹诈庞家一笔钱。
果然是这样!
此刻的陶春和却是被药瘾
折磨得濒临奔溃,根本听不进去这些。
他全部的心思都在“红粉”身上,死死握着十八郎的手腕,一句又一句地重复道:“你为什么要杀掉胡人?为什么不将‘红粉’卖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得急了,满是鼻涕和唾液的脸往十八郎身上凑,“你告诉我啊。”
十八郎见鬼似的推了陶春和一把。
他暗骂一声,朝陶春和腿上又补了一脚,直踹得陶春和连连后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十八郎却是看也不看他,转身往旁边的茶山间跑。
十八郎的马夫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
陶春和周身颤栗,站不起身,只能看着陶春和远去的背影无力痛哭。
这时,府门内缓缓走出一个纤瘦人影。那人微服翩翩,面若冠宇,长得一副周正的书生模样。
正是余德运。
魏禾从余德运身上移开视线,合上面前的芦苇草,朝柳青穆和杨从易道:“追!”
杨从易有些纳闷,“可十八郎逃走的茶山就在陶府旁,我们这一追,不就被陶春和发现了?”
魏禾不容置喙,“就是暴露行踪,也顾得不那么多了。十八郎现如今是唯一一个知道陶春和购买五石散的人,绑回县衙就是人证,我们不能让他跑了。”
说完,魏禾率先跑了出去。
她踏过摇摇欲坠的桥,直冲向茶山间。经过陶府门前时,视线和余德运快速地碰撞了一瞬。
余德运眼眉猝然皱起一个“川”
字。
还没等叫住魏禾,却又见柳青穆紧随魏禾后,经过他身边,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杨从易玩闹似的跑走,“哈哈哈哈哈,余典史,别来无恙啊——”
余德运:“。。。。。。”这三人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陶春和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匆匆跑过。
风吹动了陶春和的头发,他忽然回过神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站起身来,整个人都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