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树影斑驳。
杨从易沉默了好一会。
他迂拙的脑子不知被什么刺激到,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爹写给他的那封家书,想起了里头的那句“秘密行事”。
心道:完了。
他差点给忘了。
方才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再加之见到余德运这般温吞和善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警惕。
一时间懈怠下来,他竟差点将亲自杨家送到风口浪尖!
差点。。。。。。差点就将圣上托杨家查案这件事全盘托出了,幸好他及时止住了口。
杨从易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面上强撑起一抹镇静,心中一权衡,果断地将柳青穆卖了。
“圣上要柳家查清二十年前的这桩茶农案。”
余德运一时间愣住:“柳青穆?那为何他自己不来。”
“他身子不好,最近去养病了。”许是从小到大在家中扯过的谎太多,一旦开了口,谎话便顺手拈来。
杨从易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胡扯道:“是柳青穆唤我来,给他找有关茶农案的卷宗,还有当年牵连到的洛阳衙役的户籍档案。”
这话,杨从易倒是没隐瞒——况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就是来找余德运拿户房钥匙,总得找个合理托词。
与其胡诌乱扯,倒不如直接说清楚好。
可直到不久之后,杨从易才陡然发觉,幸亏他今夜跟余德运说的是要查清茶农一案。要是扯谎说自己是来找陶家的户籍,就算是圣旨压下来,余德运
恐怕也要再三思虑一番。
此刻,杨从易十分没礼数地直直盯着余德运瞧。
余德运还在犹豫,“这。。。。。。杨公子你也知道,二十年前茶农和盗匪勾结的时候,邹县县衙已经名存实亡了,事后又有当时郭淮辖下的洛阳县衙帮我们兜着,我们哪有什么案卷记载当年的茶农案啊。。。。。。”
杨从易不置可否,嗤问:“余典史是什么时候来县衙的?”
“九。。。。。。好像是十年前吧,我不太记得清楚了。”
杨从易“哦”了一声,不依不饶地追问:“既然如此,茶农案发生在二十年前,当时余典史还不在县衙,又有什么把握说县衙中没有记载此案的卷宗呢?”
“我。。。。。。”
杨从易又打断了他,“县衙户房收录邹县近百年来的卷宗、各家户籍档案,汗牛充栋。余典史入职县衙不过十余载,难不成就能将其中记载的一一查看清楚了么?”
余德运不说话了。
他低着脑袋沉默着。
杨从易又眯着眼道:“既然没有,那为何典史你如此笃定。万一当时的邹县衙门,真的有人记载了点不为人知的内情呢?”
余德运垂了垂眸。
他倒不在乎杨从易能不能在一堆破书卷中,找到一点当年茶农案的“内情”。他在乎的,可另有其事。。。。。。
夜色沉下来,一如余德运的面容。
典史大人在这茫茫夜色中,忽然想起来,这里是邹县县衙,是
他的地盘。
为何杨从易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介典史,难不成不需要点时间查证么?
只要拖得一点时间,他就能将陶家的卷宗好好藏起来。。。。。。他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余德运都打好了腹稿,准备将这个难搞的纨绔少爷先打发走。
可一抬头,却霎时僵在了原地。
杨从易手中的,可是。。。。。。龙腾玉符!
那一瞬间,余德运倒是希望自己瞎了。
杨从易举了举手中的玉牌:“圣上特给我。。。。。。兄弟柳青穆便宜行事之权,见此符如见圣上。这儿只有我们二人,我就不要求你跪了。”
说着,杨从易摊开手掌,“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