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里的期待太浓,竟是在他心底深处某个柔软的位置深深的烫了一下。
萧泾渭一慌,偏又故作镇定:“我是厂长,食品厂的事,食品厂的人,我全都得操心,这是我的责任。更何况,你是我的合伙人,同样是这个厂重要的组成人员,我当然会担心你。”
那么长的铺垫解释,像是就为了他的担心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又像是告诉褚优优,他的担心只是出自于合伙人之谊,让她千万不要乱想。
在外风餐露宿,吃了一遍遍的苦头,勉强将离厂之前的杂乱情绪平复了几分,但又因为萧泾渭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再掀起了波澜。
她的心底生出了深深的孤独感,这种感觉从前也出现过,她带着精心准备的好吃的去找他,结果被他无情拒绝时是这样的孤独;她准备好了年夜饭,他却带着一位聪明漂亮的女同学来店里,大家热热闹闹的吃吃喝喝,而她只能像是个老妈子似得在厨房里忙碌时,也是这样的孤独;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孤独感觉似乎比从前几次被冷落、被孤立、被舍弃时的情绪还要深些,没读过书的褚优优无法完全精确表达,她皱着眉,使劲的揉了揉心脏的位置,那里又在闷疼了。
她索然无味的抿着嘴唇,没等萧泾渭说完,就打算去另一边帮忙做事了。她天真的在想,只要自己忙起来,或许就可以暂时逃离了吧。
手臂忽
的被人攥紧,她垂眼,看到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咱们之间也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吧?优优,你不要不懂事,厂里正是生产高峰期,关键时刻我也分不出心来一直去猜你的心思。有什么不满,或是任何要求,你可以直接提出来,只要是有道理的,我会尽量满足。”
这生疏的语气,和当初在跟陆大明等人谈分销汤圆的时的样子很相似,微带不耐,公事公办。
到嘴边的话,突然卡在那儿,她说不出来了。
一抹苦笑若有若无,褚优优疲惫的说:“我没有什么要求。”
“别再闹脾气了成吗?”萧泾渭收紧了手指。
她感受着手臂那里传来的疼痛,有些分神的想,自己平时不小心磕一下碰一下,皮肤上都会青紫一片,今天被他掐着,明早胳膊肯定要变色儿了。疼归疼,她却没有挣扎,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那么看着萧泾渭,仿佛是做出某种无声的抗议。
这眼神让萧泾渭想到了什么,他狼狈的松开了手指。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声音发出来。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最终尴尬的人竟然是他。
一旁的牛车上,几百斤的红豆都装妥,经过跟村民的商量,这次带走了山腰村能够出售的存货。等村民们把周围几个村子里的红豆全收来,他们还会再来一趟。对此,村民们都觉得喜气洋洋,个个高兴的不得了。
“我研究出来的那套自动包汤圆的机
器,已经找到地方定制了,年后就能运过来。”萧泾渭忽的把话题岔远,主动说起了褚优优感兴趣的信息。
她的反应相当平淡,轻轻噢了声,也没其他了。
“咱们今年冬天赚到的钱估计要全投进去,把厂里的一些设备置办起来,每年都有一些明显的改变,景呦食品厂才能持续良好的发展下去。”
褚优优瞧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好似并不感兴趣,因为这次连回应都没有了。
“投进去的钱的确很多,但咱们也能很快的赚回来,优优,我们的事业会越做越好。”
褚优优忽然觉的很无力,事业做的好,她当然是期待着的,但眼下里,他们能讲的事,似乎也只有共同拥有的食品厂了。萧泾渭对她,真的从来都没有过别的想法吧,他一直是把距离划分的清清楚楚,至少在清醒的时候是这样,在彼此之间画下一道清晰的界限,不准她过去,他更不会跨越过来。可既然是如此,为什么他在醉酒时会选择去抱着她?那一晚,他甚至还亲了她。
这种被冲击被震慑的感觉,她此生难忘。哪怕是此刻想起,依然有种无法被安抚的异样感。
只可惜,萧泾渭全忘了,他醒来以后,眼底的震惊、排斥、拒绝、逃避,这些她全都看的清清楚楚,那种感觉,仿佛她是蛇蝎猛兽,他在她身旁呆了一晚,竟然只有不可置信的感觉。
褚优优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至少不能让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她微笑:“我相信你,厂里的事,你决定就好。”
萧泾渭顿时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那滋味,很难形容,但他不喜欢。
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持续已是快一周,褚优优躲着他,他也不躲着褚优优,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而这次,褚优优更是直接决定离开厂,跑出这么老远来收红豆,她会如此做的原因,萧泾渭怎么不清楚。
或许她是对的,发生的事,只靠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毕竟是女孩子,表面坚强,心里头依然是脆弱的。他做的事,他得给个交代。
“优优,我要郑重的跟你道个歉,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萧泾渭的话才开了个头,褚优优忽的表情转冷,直接打断了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反复纠缠用不着的事,实在是没有必要。”
“我一直拿你当做亲妹妹看待。”他的神情忽的哀伤,“我是有个亲妹妹的,几岁的时候丢了,一直在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说真的,我一见到你,就很自然的想起她。如果我妹妹还在,你们的年纪差不多大。”
“妹妹,又是妹妹。”类似的话,记忆里萧泾渭是说过的,她那时候信了,可现在,她是怎么都不能信的。
“而且,我跟你提到过的,我身上背着很沉重的责任,开厂赚钱只是一个目的,我真正想要
做的,是有钱有能力以后,把对我有养育之恩的老师照顾好,然后再去找到我妹妹,带着她去父母坟前,让他们放心。在没完成这些事之前,我没想过谈恋爱,更谈不上成家。我的生活,本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