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对长子的心性,他知之甚详,却因一时的纵容铸下大错,他悔之已晚。
当年魏姨娘入门一事他阻止过,但是搀不过儿子的坚持,长子先斩后奏将妾室带入墨宅,他知情时人已在府中,为此父子俩闹得并不愉快,可为了家族和谐,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妥协。
谁知这一退竟把儿媳逼进佛堂,再也不踏出半步,他想要调和却是有心无力,曾经恩爱的小夫妻谁也不肯低头,越闹越僵,终是渐行渐远,夫妻情断恩义绝。
他有试图挽救,将日益张狂的魏姨娘气焰压下去,可是长子、长媳都倔气,像是对上了,宁可让魏姨娘出头也不愿拉下身段,任凭错误一直继续下去,身为长辈的他也是莫可奈何,牛不喝水还能按着头逼它喝吗?
「子不言父过。」一提到昔日旧事,墨西极言语冷淡,面带阴沉之色。
看他神情淡漠,墨老爷子苦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全是你爹那糊涂虫造成的,祖父内心有愧……」
「祖父,可以不提他吗?过去的事多提无益。」不提不代表前事已然释怀,欠下的还是得还。
墨老爷子一顿,暗自心疼孙子所受的委屈,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再不是也是亲生的。「好了,不说他,谈谈你吧!你和霍家丫头的好事几时要定下?祖父亲自为你主婚。」
墨西极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眼中柔光轻透。「不急,先把墨家的乌烟瘴气处理好。」
「都怪魏姨娘那毒妇……」
墨西极冷冷讥诮。「光是她一人的问题吗?祖父病太久了,浑然不知墨宅早已变天了,父不父、子不子,宠妾灭妻,还开门引鬼,将害人的邪祟引进家门,墨家还是不是姓墨可难说了。」
「什么!」事态严重到这种地步?
「祖父以为自己为什么中毒?单凭她魏姨娘能入得墨门,再三下毒?」连他爹都不一定能次次顺利进入墨门,魏姨娘凭借什么?
祖父老了,学会了掩耳盗铃,摆在眼前的事实无须深思,稍有脑子的人瞟一眼便了然于心。
「她背后有人?」墨老爷子目光一沉。
墨西极冷冷一笑。「祖父何不亲自回府瞧一瞧,省得日后我被人埋汰,说人小话。」
「谨哥儿,祖父会的,不会再让你孤立无援。涵丫头过来,让墨爷爷瞧瞧你,出落得跟花骨朵一样,你爹娘挺会养孩子的,养出水灵灵的娃儿,一双明亮大眼干净得像会说话似的……」
「墨爷爷,涵儿可想你了,你毒一解,整个人年轻了十几岁,看来像我的叔伯辈。」嘴甜的霍香涵笑颜如花,清亮的眸子彷佛九月的秋日,明朗又带着煦煦暖意,照亮阴暗心房。
「呵呵……墨爷爷身上没糖,下回补给你,你这小丫头呀!泡在蜜罐里,一开口就甜人心坎。」还是小姑娘贴心,一见她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全抛开了。她嘻嘻直笑,模样讨喜。「墨爷爷,你身子骨好全了吗?墨家有人欺负西极哥哥,你可得替他做主。」
「家族大了,总有几只不安分的坏鸟,墨爷爷虽然老了,但还是有几分气力,过两日给你逮鸟玩。」
「不要坏鸟,只要给西极哥哥正名,墨家多了好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也不认得西极哥哥,对我们的态度十分恶劣,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这事你得管管。还有,墨爷爷,你们墨宅不干净喔!西极哥哥还被委托去逮坏东西,你得快回去镇宅,免得墨家被妖邪给占了。」霍香涵一脸气呼呼,小粉拳一握好不愤慨。
闻言,墨老爷子神色一凝。「怎么回事?」
「巫觋。」墨西极简洁一句。
「什么,巫觋?」在墨家?墨老爷子倏地站直身子,表情大变。
「我已将此事通报师门,掌门师伯应该会派人来。巫觋现世为祸世人,我道中人定不轻饶。」
「你……你还要当道士?」修道之人立身三界之外,他墨门岂不是后继无人。
看出祖父的想法,墨西极诙谐的说道:「道士可以娶妻,不然哪来的双修,祖父多虑了。」
墨老爷子一听,着实松了口气,「呵!呵!祖父也没旁的意思,只是觉得府里该添点喜事,冲一冲令人不喜的晦气。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该再多做眈搁,排个好日子上霍家堡说说。」
「祖父还是先想想怎么恢复府里的平静,内宅不宁,何以安家?更何况还有巫觋作乱,若不把这些糟心事处理了,祖父哪能安心享天伦。」以祖父的精明,居然中招不自知,可见他对内的管束不如想像。
墨门机关术闻名天下,墨门门徒尽出明师谋士,长久以来过于自信,难免流于自负,进而败相频露,破绽百出,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一步步的瓦解齐聚一心的向心力。
想到自己的毒,墨老爷子沉吟许久,「腐肉若不割除,只会越来越糟,伤口永远也好不了。
*
两日后。
传言大限将至的墨老爷子忽然大张旗鼓的现身墨宅,他红光满面,声音宏亮,龙行虎步,甚为威仪,炯炯有神的目光锐利如鹰,眸光扫过之处令人不自觉发颤,不怒而威。
他身边分别站了一男一女,看来与他颇为亲近,不少人认出这两人是谁,却也一脸狐色,他们什么时候攀上墨家的「太上皇」?倒是擅于钻营,攀上高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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