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寻常人肯定受不了,媲美十只鸭子抢食的霍香涵根本没发觉她闹腾得很,还自认亲和好相处,和谁都能聊两句,不拘小节,一副江湖儿女的作态,豪气干云。
殊不知无念等人当她在说早课,捧着经书狂念,左耳听着、右耳送出去,全然不在意她在说什么。
也亏得他们耐性十足,没将她赶走,还容许她带了位被她抛在半路上的护卫加入,主仆三人成了拖后腿的拖油瓶。
「……无念哥哥你是哪个门派的?在什么地方?收不收女弟子?我资质聪慧,天生是块学武奇才,不论学什么都一教即会,是不用师门操心、天赋异秉的弟子,你看能不能引荐我成为你的同门,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霍香涵是名符其实的武学奇才,又称武痴,不过是倒过来诠译,她是文不成、武不就、背书没耐心,看到梅花桩就头晕,马步没法蹲,长枪嫌太重,刀剑不喜欢,白日怕晒晚上想睡觉,描红、刺绣一窍不通。
她学得最好的应该是用毒,行走江湖必备的防身技能,杀人自救两相宜,还不费劲。
只是她爹娘不许她用,怕她毒死自己。
「我是道士。」一言以蔽之。
久久才回一句的无念算是厚道,简洁明了,意思是他是修道人,和江湖扯不上关系,她问再多也是空话,累的是嘴,她自说自话好几个时辰口不渴吗?
事实证明,霍香涵比夏蝉还勤奋,就算道士哥哥话少到近乎沉默寡言,但只要他动动嘴嗯上一声,她立即高兴的笑眼一眯,继续她永不休止的魔音骚扰,乐在其中。
「道士也学武呀!我娘说有个龙虎山,里面的茅山道士本事可高了,他们会布雨施咒,还会喷火,一把桃木剑舞动天下,替人改命延寿……」
「像这样吗?」
瞧她把茅山道士捧上天了,出自正统道门的无明起了较量之心,他轻弹手指,一抹幽蓝火光在指间跳跃。
「咦!你也会?」太神奇了。
「不算什么,哄哄孩子的伎俩。」他故作谦虚的将头一抬,实则乐在心底,眼露得色。
「我是孩子?」偏着头,霍香涵一脸不快。
他一咳,不好意思的脸红。「呃!我是说不是每个道士都出身道门,有些是骗人的,他们学的是邪门歪道,看起来有模有样,架势十足,其实花架子居多,中看不中用,就为几两银子虚张声势……」
「无明。」话多招祸,祸从口出。
每个门派有每个门派的门道,看破不说破,他们身为修行人,不该非议他人是非,人与人之间各行其道。
「二师兄。」无明干笑着低下头。
「龙虎山乃我道门分支,不可轻慢,虽所学不同,但殊途同归,能造福苍生便是修行。」帮助别人亦是功德,只要不用术式害人,为非作歹,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苍天自有回报。
道士分入世和出世,茅山道士是深入民间替百姓驱妖、捉鬼,得平静生活,他们不求长生之道,只为三餐温饱,化众生之恶业,得享太平,这是入世。
而出世指的是真正的修行,修永生之道,以无为有,以空为乐,以众为我,不执着世间的一切,不贪不求,远离贪、嗔、痴、怨及生老病死之苦,从世俗枷锁中跳脱出来。
但是广结善缘、积福德是必须的,不是每个人都能修得正道,得以长生摆脱生死轮回,故而今生不行来世修,生生世世的累积,行善积德,终有一天功德圆满,种善因、结善果,开出如意花。
「是,我狭隘了。」他不该以偏概全,小眼睛、小鼻子轻慢别的门派,他们也有他们存在的天命。
各司其职,各有各该走的路。
看到四师兄挨骂,无垢在一旁窃笑,不过他才一笑就被发现了,脑门挨了一栗爆,笑声随即变哀呼。
乐极生悲。
「无念哥哥,你们要去哪里?都出城了,再一路往北走就到了霍家堡,要不到我家住两天,我爹最好客了,肯定让你们宾至如归。」霍香涵很想学奇门异术,她从未接触过,让人感到好新奇。
霍家堡北方一百里处是漠北军的驻地,朝北推进是抵御外侮的第一道城墙,厚厚的墙那边是一大片辽阔的草原,冬天一到,冰封万里,十分壮观。
但是一结冰,牧民们的生活便受到严苛考验,他们有老有少,也想活下来,因此朝有粮食的关内前仆后继,不惜用鲜血来打出一条活路。
「你还要跟着我们?」无念不做正面回答,目光清正微带一丝暖意。
「跟。」跟到底。
其实她平常可不是对谁都这样多话的,甚至像个跟屁虫一样死跟着,是因先前他出手相帮,才想着多聊几句,谁想到越聊越起劲,她对他非常有好感,想再多了解他一些。
「也许会有危险。」此次前去,他心中略有忐忑,前路不明,又有避不开的死劫,他自个儿都深深怀疑为何要冒险,留在无量山有祖师爷护佑,可保百年无忧。
只是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世上能让他在乎的人已然不多了,祖父是其中之最,如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未免太不孝了,他做不到。
「我不怕。」小胸脯一挺,霍香涵说得气势如虹。
没遇到才敢大声说出,初生之犊不畏虎,一旦面临生死关头,谁敢说无所畏惧,哭着喊着也要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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