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动物,是人。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使用语言来的沟通。“闻哲叹息,“挠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想握着你的手。”屠休说。眼神像锐利的凶器,执着得不可思议。
闻哲却将无动于衷将地视线顺序扫过面前那排冰激凌杯子,意思很明显,却没有逼迫对方。
屠休不满的盯着对方,直到后者无甚所谓的望向窗外,如同谈论天气般抛出一句:“如果你把冰欺凌吃完,我就告诉你一个故事。”
他很快修正了自己的说辞:“可能不止一个,却是你最想听的。”
屠休短暂错愕,很快回神:“关于你的?”
“嗯。”闻哲轻应。
屠休果断拿起杯子,甚至没有怀疑这是否是又一个谎言,从第一杯开始机械地往嘴巴里塞。
一杯接一杯,犹如某种怪诞的仪式,边吃还不忘边抱怨:
“我讨厌焦糖口味。”
“抹茶口味的也很难吃。”
“为什么还有烧烤口味?”
“墨西哥辣椒味?!”
闻哲对抱怨充耳不闻,视线落在窗外的街道上,直到对方因为唱独角戏太过无趣自行恢复沉默,才重新看向对方。
不知不觉间,屠休感知甜味的味觉其实已经变得麻木。
他从来不知道吃冰欺凌也会成为一种折磨,直到此刻。大脑仿佛只能判断这种东西是基于甜和冰的构造,夏天吃还好,冬天在暖气房里吃也不错,一口气吃那么多,尤其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口味,就会变成一种纯粹的痛苦。尤其当它融化后,水和奶油就会分离,糖粉会降解出更多的水,成为一堆奶油与泡沫的混合体的玩意,口感简直恶心到无法形容,让人吃上一口就会立刻皱起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其实我不太喜欢甜食。”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屠休抬起头回视。
他本以为依旧不会得到任何回答,没想到闻哲却笑了。
不是那种罕有的笑,而是他所熟悉的,带有特殊威慑力的笑。
闻哲微眯着双眼,笑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子,几乎不带任何喜恶的道:“浪费食物,相当可耻。”
大概是那副笑容犹如某种恐吓,迫使屠休一口气把剩下那些融化成奶油和泡沫混合恶心物质迅速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惩罚似乎就此告一段落。闻哲收敛了笑容,恢复平静的模样。
对屠休来说却不止是惩罚,而是一种折磨了。其实他吃到第十杯的时候甚至已经想吐了,但是闻哲没有让他停下的迹象,而且如果停止,很可能会激怒对方……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么害怕激怒对方?他又不是没激怒过对方。不,正因为他曾经激怒过,才知道随之而来的无需语言的排斥,远胜于恐惧本身。
最终,感官出现了怪诞的变化,将原本由大脑所构建出的模式完全颠覆了。
他正思考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闻哲的声音。
“原本冰激凌的口感和内部含有的糖分都能刺激大脑,让人感觉到愉快,”闻哲同样已经吃空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但它并非不可改不可逆的,只要这种刺激远超过人体承受的极限,就会转化成痛苦,甚至是恐惧。”
屠休迟了半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体验或者说是学会了什么。
“你知道吗。”闻哲突然效仿了对方的说话方式。
“嗯?”屠休也效仿了对方。
“很多人只是随便报出几个听起来很高级的名字和年份,无论是茶、酒还是咖啡,只要端起杯子装模作样,只要确保品鉴的步骤没有出错,就能将自己粉饰得擅长于此,继而突显出其自身的所谓高雅品味。”闻哲以又一种屠休完全陌生的口吻道,“其实对大多数人而言,那条舌头所感知到的信号即便传递给大脑,大脑也无法分辨其中细微的差异,只不过是通过提前了解和临场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才能通过效仿别人而逐渐构建出的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感官认知信号而已。”
他说到这里短暂恢复了安静,随后拿起刚才被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瓶淡香水,拇指抚上瓶盖的“x”,不断来回摩挲。
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屠休很快察觉到闻哲的无意识举动虽然少,但的确有。例如把玩吊坠的小习惯,还有那种具有震慑力的特殊笑容。尤其当对方陷入思绪时,就会出现一些无意识的举动。眼前就是其中一种。
闻哲突然抬了起手,递向了对方。
被拒绝了太多次的屠休没能预料对方突如其来的接纳,只能不解地看着对方。
“你不是要牵我的手吗?”闻哲没有放下手,“你之前还说要,现在又不要了?”
屠休立刻伸出双手握住,问:“你原谅我了?”
闻哲没有说话,屠休则趁机揉按他的掌心,沿着指骨与皮肤的纹路来回摩挲。但这些小动作更近似于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呈现出他不安的内在以及试图把一切导向暧昧的遵从于本能的习惯。
“那你原谅自己了吗?”闻哲没有抽回手。
屠休张口结舌。
“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闻哲抛出反问后却没打算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你会自残,会自毁,会伤害自己,会憎恨周围的一切,其实就是你在憎恨自己的证据,也是你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