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有那么多时间,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家,往外头道上走,这人多起来,此中的麻烦事情便要更多,何兴是必然不会担这个险的,但陈夫人也不能轻易瞧着这快要到手的机会走脱。
她的余光便扫到了那担子上。
这是一个装着吃食的担子,因为要保有余热,底下仍旧摆着些炭火。陈夫人把心一横,竟生生探手过去,将那烧得通红的炭火抓在手上。
便听到一阵皮肉焦脆的声响,陈夫人手上冒出了白烟,又顿时有层层的水泡浮起,她面容狰狞地咬着牙,克制着从喉管当中迫不及待往外挤的痛呼。
“……”何兴注视着这一切,也不由感到骇然。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对陈夫人的轻视是何等荒唐可笑,由此生出的却并不是敬畏,而是更深的忌惮。这样狠辣而果决的人,甚至于对自己也能痛下杀手,未来也必然会成为劲敌。
他不由地心中一动。
陈夫人似乎没有察觉何兴异样的眼光,她捞出了碳灰,将其均匀地涂抹在脸上和脖颈处,刚刚被烫伤的手也没有得到幸免,她吸着凉气,一点一点擦拭着。
守门人则扯了扯何兴,悄声道:“陈定邦可不成了,你也得为自己想一想,你这会的位置,可要比他更险要。”
他的这话,显然大有深意,说话间,仍不忘朝陈夫人处送去一个眼神。何兴自然轻易便能够分知,心下思忖,最终点了点头。
换了一个心思,陈夫人的果断便成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好处。上头的主官是不会轻易让自己走脱的,何兴如此想到,他必然也只能教出一个足够胜任的替代品,这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本分。可如若这足以胜任的继承人这般好找,那么一切事情都自然会顺顺当当的,可是,眼下的局面却并非如此。
何兴已然开始疑心,他对于卫衡此时已经掌握多少其中的内情并不可得,倘若将要瓮中捉鳖,那么自己势必无法躲脱。他并不想使得自己丧命其中,于是也只能早做打算,找一只能够迷惑旁人视线的替罪羊,自己则早早地离开。
那么,到了这个时候,陈夫人便已然成为了最好的人选。
“娘子这是在做什么!”何兴便少不了装出出一副关切的姿态,急切地询问着陈夫人的情况。
“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偶然不小心罢了。”陈夫人面容平静,如此说道。
“何先生,咱们继续走。”见实在无法劝阻,何兴便只得依命继续向前,陈夫人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是什么大事。
几人一路走到一处罕有人迹的地方,何兴才敲开了那破败院子的门。
“是我。”他压低声音说道。
里头忽然沉默了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那道小门被打开了,里头的男子神情警惕:“你怎么这会儿就来了?不到咱们碰面的日子啊,有什么事情?”
何兴也不迟疑,先张口说道:“陈定邦不行了。”随后又侧身让出了陈夫人,指点道“这是我找来顶替的,你来掌掌眼。”他们说话间全然没有顾虑,竟是将陈夫人抛放在了一边,当做一个物什般点评。
男人于是循声仔细的一看,不由嗤笑道:“你这从哪里带过来的货色?不是我说些什么,这样的人,你竟然也敢往我面前放?何兴,我不是那样好糊弄的,你要瞧清楚喽?”
陈夫人含笑道:“是吗?那我便拭目以待,要瞧一瞧阁下,能做到哪一步了?”
男人被她这么一刺,不由笑了起来:“好厉害的脾气。”他这时才第一次开始正视:“你是哪家的?”
“夫婿陈定邦。”陈夫人语气平静。
“他不是坏事了吗?怎么换了你来?”男人有些不解。
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合乎情理的,男人明白自己做的是杀头的买卖,彼此更是小心谨慎,如今却忽然冒了这么一出出来,必然有着更深的缘由。但他却无法猜透这缘由,不由心中起疑,可是到底没有声张,而是希望从面前几人口中得到最终的答案。她自信不会被何兴背叛,毕竟,这彼此的把柄都握在手里,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多往往绕绕。
何况,他对于陈夫人,还算感兴趣,自然也要留出个机会来,以免其中存着什么误会,那便不好了。
男人于是疑惑地看了看何兴,但何兴并没有说话,而是又将目光投向了陈夫人。
陈夫人会意,侃侃而谈:“自然,他如今是不成了。弃卒保帅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咱们这生意却不能放过啊。”
她抬眼笑望着男人:“生意要做,事情也要办。他固然不成,可我昔日识得的那些友人如今可却还在。做事自然仅仅讲求一个结果,如若结果不成,那么其中耗费的许多心力,自然就没有什么用处。只要成事,这其中的途径自然也也不必多往深处纠察了。”
陈夫人道:“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妨说些敞亮话呢?阁下便是再不信别人,也何当信我。我一个弱女子,只身带着儿女飘零异乡,于是更少不了一个可以依附的人。”
她快步向前,俯身向男人行礼,表现的十分期许:“只要你愿意扶养我们母子,我便结草衔环来回报您的恩德。”
她将一应事情说的这般分明,男人就是再警惕,也逐渐放松下来。就在这时候,陈夫人忽然取下头上簪子,反手握住,以尖锐的一端深深地插入了男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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