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的建议并未立时得到天子批准。
黄巾陆梁,自有朝廷官兵剿灭,何必又要他从私库中拿钱去培养一支军队呢?
但这建议似乎能解决他另一个烦恼。
灼夏已至,艳阳高照,盛绝京都的牡丹早被丛丛热浪炙杀,只余树顶浓绿尚堪入眼。
但少年仍旧执着地看向殿外。
“殿下在看什么?”
“一幅画。”
小黄门似是被他逗笑,“哪有人将画挂在外面的?殿下必是看错了吧。”
被称作“殿下”的少年也笑了,“你瞧,便是圣人观之也要赞曰‘父慈子孝,父子有亲’罢。”
小黄门有些好奇,上前几步探头向外看去:
天子撑着羸弱病体倚在廊下,衣着华贵的小皇子手执箭矢奋力一掷,那尾白羽箭只堪堪擦过壶身,小皇子似泄气不满,扭头便歪在天子怀中撒娇讨乖。
确是一幅笔调和谐之佳画,但作为大皇子的侍从,他连忙低头告饶,“奴婢,奴婢并非有心,求殿下恕罪!”
刘辩仍旧看着殿外,“小弟投壶之技远不如我,父皇却从来只陪他,何也?”
“殿下……”小黄门将头深埋于地,瘦小的身体不住颤抖。
“你说,”刘辩将目光转至他,“父皇将立我为储君否?”
“此朝廷大事,奴婢,奴婢怎敢置喙。”
“说!”
那团可怜的小东西又抖了抖,“殿下乃皇长子,自该立为储君。”
“可父皇更喜爱小弟,汝怎知他不会立小弟为储?”
小黄门悄悄擦了把汗,“纵使,纵使陛下他……诸位公卿必不会任由国本倒置!况大将军手握重兵,储君之位又怎会落到小殿下处!”
“大将军!”刘辩轻笑一声,“汝不曾听闻父皇将立西园军耶?大将军又有何用?还不是要听从蹇硕之令!那董重亦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天下又有谁人不知父皇此举之用意?!”
“陛下建西园军做甚?”谈道笙挠挠头,继续问道:“他觉得雒阳守卫空虚吗?”
黄琬端茶的手轻微滞了一下,“非也。”
“那是为什么?”谈道笙这样问了一句。
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件事情上。
建不建西园军干她何事?她与当今陛下唯一的关联就是那二百石禄米,且就算是陛下殡天了,只要大汉还在,禄米就还在,根本不受影响。
肉食者谋之,又何谏焉?还不如趁机多吃几颗冰镇葡萄。
——刚从冰樽里端出来的、如同西域进献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比饴糖还要甜润的葡萄,若不是黄琬把她叫来,她是绝没有机会吃到的!
因此谈道笙偷偷拈一颗,再拈一颗……盘底繁复美丽的花纹很快暴露于空气中。
“……小心肚痛。”
“无碍,我身体最为强健啦。”谈道笙朝他咧咧嘴。
“再强健也受不得这般吃法。”黄琬将盘子从她面前移走,见她面露不舍,只好承诺道,“等下离开时许你带走些,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