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道笙也挺想策马奔腾潇潇洒洒的,但徐福秉承东道主的精神,坚持要把她送到军营不远处。
她不能自己策马奔腾而将徐兄抛至身后,更不能和徐兄一起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因此两个人只好牵着马慢慢走着,就也很烦。
好在徐福还算健谈,一路上不停拣些有趣的市井故事讲给她听,就勉强收回烦躁吧。
行至离军营还有二三里远时,小故事恰好讲完,徐福亦自觉停下脚步,“我闻军营里有规定,百姓是不许随意靠近营寨的,在下便送将军至此罢。”
“是有这样的规矩,”谈道笙朝他拱手示意,“徐兄回去路上小心,告辞。”
徐福却不将拉着的缰绳还给她……难道他意欲将小黑占为己有???
“目下百姓倒悬,江山累卵,”他面容似有愧色,“怎奈家中老母在堂,某虽有报国之志,却……”
“无妨,”谈道笙默默将缰绳拽向自己,“仲尼曰‘父母在,不远游’,况本朝以孝治天下,徐兄既能照顾好母亲,已称得上是投身报国了。”
徐福仍旧不松手,他看向不远处的营寨,“行伍生活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很枯燥,每日只是吃饭睡觉操练。”
她想起那日撞见的场景,声音不觉放低,“也很苦,离家行军时士兵们会担心家中父母妻儿是否饥有饭吃寒有衣穿,会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年龄小的还会躲在无人处偷偷抹眼泪。”
徐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免有些怅然。
“但营里庖厨的手艺比令堂好上许多。”
“……”
“徐兄还挺能吃咸的。”
“…………”
送走徐福后,谈道笙回营吨吨吨猛喝了几杯水,积存在嗓子里的盐粒终于被冲进肚腹,总算是舒服了。
她在榻上瘫了一会儿,似乎还能听见晚风中低低的抽泣声,以及那一双红肿的泪眼——兔子一样可怜,因此她就假装自己耳聋眼瞎什么都没发现。
也不知那个兔子兵还会偷偷哭吗?
谈道笙坐直身体。
当了将军有这么个好处,她随便发出点儿什么声响,立刻就有路过的小兵停下脚步听候指令。
“传令下去,长社盗贼已灭,明日拔营启程,咱们回谯县。”
这样他应当不会再偷偷哭了吧?
她将小黑同学系在官府马厩里,脚边的大黄同学(她还是习惯叫它大黄)不停汪汪以斥责她离府多日又添新宠的行为。
……谈道笙尚有要事在身,没空去安抚它。
她将剿贼之事向领导汇报完毕,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个什么东西送过去,“使君,那家糕坊尚在。”
黄琬看着面前的甜糕笑了笑,伸手拈起一块细细品尝。
“滋味仍和从前一般,一点儿没变。”黄琬朝她招招手,“道笙啊,你觉得其他营里又该如何训练呢?”
“使君此番也太过了罢!”郭图将竹简摔至案上,“他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如何就能统领豫州官兵?”
一旁的小吏应声附和,“郭计吏说的是啊,这人不过是剿灭了些盗贼,如何能越过我们去?”
“还不是黄公他——”另一小吏小声嘟囔,“否则他从前也不会被禁锢近二十年了!”
像这样的议论声不在少数,谈道笙心中亦惴惴不安,虽说黄琬没有明确给她什么官位,但确实是下令命她操练豫州官兵——好多个大兄弟呢!
升职犹如坐火箭,关系户的标签直接钉死在身上,谈道笙难免愁眉苦脸呜呼嗟吁。
“不必担忧,”荀老师很体贴人意地出口安慰,“黄公只是许你操练,并非全权交由你主管,你将操练之事做好便是。”
有道理,尽管郭图恨不得满世界嚷嚷黄琬指了一个草鞋贩子做将军,但事实上她仍旧是个每月拿二百石禄米的小吏呀!
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被安抚好,谈道笙继续遨游于学海之中。
……但荀老师又把她从无涯学海中捞了出来。
她接过荀彧递来的帖子,满脸迷茫——这个请帖上写着的将要结婚的荀氏是哪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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