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寿并不甘心被殷郊夺走王位,他趁守卫不注意,夺剑而逃,很快便纠集了数量庞大的师旅,他对殷郊的防备从未有一刻停歇,从弑父成为王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无法与自己的儿子共存。
子娍终究年轻,不敌殷寿,一路败退至祭天台,她浑身是血,反手一剑削断肩头羽箭,号令众军:“结阵防御,天谴不除,殷商一日不宁,你我都会死于非命!为了殷商,就是战死,也不能退!”
殷寿师旅在与殷郊相争,面对四诸侯之军,他无力抗衡,只能纠集起城中几十万奴隶,编为一军,强令他们出城作战,诸侯联军锐不可当,奴隶军且战且退,殷寿愤怒的砍死几个奴隶,强令道:“不许退,谁退,就杀了谁!”
奴隶们阻挡诸侯,殷寿对殷郊的绞杀攻势更猛,留在王宫的朝光与姜妃也受到了袭击,好在殷郊留下的卫士足够多,击退了殷寿派来的军队。朝光知道,王宫不是久留之地,她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姜妃,对卫士道:“你们送她去找大王。”
姜妃拉住了朝光,担忧道:“你要去哪儿?”
朝光看着担心自己的姜妃,回想起自己在朝歌时,对这个女子有意无意的伤害,她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刃,递给姜妃:“保护好自己,还有你的孩子,别怕,我我会保护你们。”
姜妃将短刃反推给朝光,蕙质兰心如她,看明白了朝光眼中的决然,“你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保护好你自己。”
外有诸侯,内有二王相争,朝歌城,乱了,朝光捕捉到了这敏锐之机,她立刻召集亲信祭司,以北伯侯崇应彪和世女崇小玉的名义许诺冀州俘虏,只到回到冀州,他们便可以摆脱奴隶身份。
北伯侯释奴之说,朝歌亦有所传闻,对于朝光的承诺,冀州俘虏们半信半疑,但思及她为乃北崇世女之母,他们再留在朝歌也是死路一条,进退都是死,不如一搏。
朝光以少司命的名义打开司命殿武器库,将武器分给众冀州奴隶,命他们分为三批,一批出城与崇应彪联络,一批随自己留在城中接应,一批分散城中各处,与其他奴隶联络。
崇应彪与姬发听闻逃出奴隶的话,姬发尚在思考,崇应彪已经翻身上马,“姬发,走啊!等什么!”望着朝歌城中升起的滚滚浓烟,以及奴隶手中那块玄鸟玉佩,姬发最终下令,“攻城!”
奴隶们畏惧殷寿威势,却也不想正面送死,进退两难之际,军营中忽然发出一股骚乱,朝光在冀州奴隶的保护下,登上高台,她一身少司命祭服,白衣黑裙,头戴雕刻栩栩如生玄鸟的象牙冠,剑指殷寿,朗声道:
“我乃少司命朝光,殷寿弑父杀君,是引发天谴的罪人,他罪大恶极,不配再为殷商之王,新王殷郊承诺你们,只要你们杀了殷寿,就不再是奴隶!”
冀州奴隶早化整为零,分散于军中,他们纷纷响应朝光,高呼:“杀了殷寿!”身旁的奴隶见有人带头,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头的恐惧,化作熊熊的复仇火焰。
前有诸侯联军,无路可退,殷寿摆明了是要他们送死,她们固然不信朝光的话,但比起只知一味压榨的奴隶主,太子殷郊与少司命朝光曾给予过他们片刻真实的温暖,人群逐渐动摇,倒戈只在瞬间。
杀死殷寿的呼声越来越高,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殷寿望着面前汹涌的人潮,看向高台上朝光的目光阴毒,他当即弯弓,对准高台上的朝光,一箭而出,高台上的人影应声倒地,殷寿冷笑一声,眼中闪出得意的光。
但没过多久,那道单薄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高台,殷红的鲜血从朝光肩头涌出,她咬牙,强忍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扶着高台的栏杆,保持站立,不断重复那句话:“杀了殷寿!你们将不再是奴隶,我以新王殷郊的名义承诺你们。”
这是她最后能帮殷郊做的事情了,朝光回首,灰暗天空升起道道黑烟,那是祭天台烈火将起的预兆,她握紧了手中的一块帛书,这是比干交给殷郊,殷郊又还给自己的一封帛书。
“回家吧,朝光,朝歌不是你的家,回去吧。”问了十多个祭司,殷郊才知道这帛书记载的是一种送神之术,综合叔祖临终前对他说的,十年后将这份东西交给朝光,他终于恍然大悟,朝歌对于除他之外的所有人而言,都是牢笼。
过去曾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美好,都已经过去了。苏全孝阵前自戕,鄂顺、姜文焕失去父亲,崇应彪、姬发被逼逃出朝歌,母亲已经故去,就连朝光,也并不属于这里。
殷郊将帛书还给了朝光,对她说:“朝光,回家吧,和他们所有人一样,回到你的家乡去吧。”
这一切并不是殷郊的过错,可是王朝到了如此地步,身为太子,又能如何,天谴不除,天下永无宁日,他只能独自咽下所有苦果。
殷寿手下族旅骁勇,随着最先反抗的奴隶死去,剩下的奴隶本能的恐惧退缩,殷寿的声音洪亮:“杀了她,我一样可以答应你们!”
奴隶们举着刀兵,陷入了畏缩不前的犹豫中,就在军心大乱,几十万奴隶不知该何去何从之际,忽一批衣衫褴褛的奴隶军从城门方向杀来,是最早出城的那批冀州奴隶。
他们口中高喊:“东西南北,合八百诸侯,已经承诺我们,杀了殷寿,我们将不再是奴隶,可以回到家乡。”这声音传到每个奴隶耳中,局势一瞬之间彻底扭转,他们坚定的举起刀兵,“杀了殷寿!”
殷寿兵败如山倒,他望向不远处,杀声震天,崇应彪、姬发、鄂顺与姜文焕四人已经率军冲杀过来,面对这些自己一手养大的小狼,殷寿不甘的视线落到他们每个人身上,最终下令:“撤!”
几人见殷寿要走,立即拍马追了上去,崇应彪看了眼高台上苦苦支撑的熟悉身影,七年时光,并没有改变朝光的面容,殷红的血迹从她肩头渗出,染红大片衣襟。
崇应彪很担心她,但又不甘的看了眼殷寿败退的方向,他们曾相约,谁杀了殷寿,谁就是新的天下共主。他见几个祭司围在朝光身侧,全副武装的殷商护卫寸步不离,崇应彪认出了他们,是殷郊的亲信。
朝光现在没有生命危险,金葵也催促道:“哥,我去救她,你快去追殷寿!”只要杀了殷寿,他就是新的天下共主,朝光和小玉也能够因此获得更多的东西。
祭司剪断朝光肩头羽箭的箭杆,准备为她拔箭,朝光捂着肩胛,神情痛苦,周遭的杀戮残忍,不断有人倒下,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口喘息,浓厚的血腥气刺激的她胸腹一阵翻滚,剪箭杆时,牵动伤口,巨大的疼痛令朝光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