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捡起地上的甲胄,一一穿上,金葵赶紧过来帮忙,“殷郊和姬发去追封神榜,发现了四大伯侯谋逆,大王现在宣你过去。”
初月也从殿外小跑了进来,“大人,出事了。”她看了一眼正在穿甲的崇应彪,将朝光拉到一边,低声道:“殿下受伤了,昏迷不醒,王后已经将他接到了自己宫中,你最好还是过去看看。”
朝光看向崇应彪,崇应彪也看向朝光,二人不约而同避开对方实现,一声不吭,分别离开。到了王宫门口,朝光忽然伸手拉住了崇应彪,她目光有些躲闪,低着头,不敢去看崇应彪的眼睛,“我等着你。”
迟疑了半晌,崇应彪答道:“好!”
朝光匆匆赶到姜王后宫中,殷郊还在昏迷中,额上扎着白布带,伤在头上。巫医已经为他包扎好了伤口,并开了药。姜王后守在榻边,心疼的抚摸着殷郊的脸庞,眼蓄泪水。
“殿下,怎么样了?”朝光小心翼翼问道。
姜王后擦拭掉脸边的泪水,拉着朝光在自己身边坐下,“巫医说,郊儿是被外物伤到了头,所以才会昏迷,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两日就好了。”
巫医开了药,朝光不欲打扰母子二人独处,便主动帮忙去煎药,可是熬着熬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殷郊无事,可她方才见姜王后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在大司命殿时,又隐约听金葵说“四伯候谋逆”,想起姜王后出身东鲁。
朝光心头一紧,她匆匆拿起漆碗,将药倒在碗中,也顾不上取盘,径直端着药就回到了殷郊榻边,姜王后还在流泪,她一遍一遍抚摸殷郊的脸庞,慈爱而不舍。
她瞬间握紧了手中的碗,看着姜王后道,“王后!”
姜王后望着朝光,欣慰的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宫人匆匆自院外而来,匍匐跪地,“王后,不好了,四大伯候谋逆,王上命四位质子弑其父,东伯候为其子姜文焕所杀,南伯候被当场处死,其子鄂顺举剑弑君,为侍卫崇应彪阻止,现被关入死牢。西北两位伯候,也都被关入羑里。”
朝光惊得浑身一震,手一歪,碗中的药汁溅出来,手背一片通红,但听闻崇应彪没死,她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行清泪从姜王后脸上淌下,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身为王后的尊严要求她不能在宫人面前失态,她强忍情绪,“我知道了,下去吧。”
再睁眼,姜王后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决,她最后抚摸了殷郊的脸庞,殷郊似有所感,眼珠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母亲。”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姜王后按了回去,“你躺着。”
殷郊的目光看到姜王后身后的朝光,“朝光。”
“殿下。”朝光将手中的药奉上,姜王后接过,温柔而耐心的把滚烫的药汤,吹到一个合适饮用的温度,送到殷郊嘴边,冲她温柔一笑,“郊儿乖。”殷郊笑的温柔,“母亲,我不是小孩子了。”
殷郊支起身子,将药一饮而尽,姜王后张开双臂,殷郊微微一笑,乖巧枕在母亲腿上,姜王后轻轻的拍着殷郊的后背,低声为他唱诵幼时哄他睡觉的摇篮曲,“小玄鸟,睡觉觉”
就在朝光望着姜王后的背影出神之际,一阵暖意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是殷郊,握住了她的手。被药汤烫过的皮肉,殷郊手心的温暖,无异于烙铁,所有被烫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
姜王后一下下拍着殷郊的背,加之药效,他很快就又睡着了,朝光迅速从殷郊的手中抽出疼的几乎麻木的手,帮着姜王后把殷郊平放在榻上。
“我的儿”姜王后眷恋的摸了摸殷郊熟睡的脸庞,拉起殷郊的手,放在朝光手中,看着她的眼睛,“孩子,我知道你或许心有所属,不愿意嫁给郊儿,可又能怎么办呢?我十八岁的时候,商王一封诏令,就要我嫁给二王子,离开家乡,来到朝歌,一晃二十多年了。以后的路,就要你和郊儿自己走了。”
朝光眼睁睁看着姜王后离开,她伸出手,扯住姜王后的宽大的衣袖,试图做最后的挽留,“王后!”姜王后决绝的将衣袖从朝光手中扯出,最后含泪看了一眼殷郊,转身离去。
殷郊还在熟睡,却眉头紧缩,似乎也意识到了母子之间的分离,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母亲向父亲死谏,却被妲己杀死,母亲摸着他的脸庞,触感那么清晰,“郊儿,好好照顾自己”
他伸手,想抓住母亲,一伸手,却只抓了个空,殷郊大汗淋漓从噩梦中惊醒,院外停着一具尸体,裹尸的白布血迹斑斑。朝光和一群宫人,跪在尸首前低声哭泣。
殷郊慌了,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冲到院中。一层薄薄的白布,却仿佛有万钧之重,他不敢去掀,他害怕梦里的场景成真。一颗珠子从白布下滚了出来,殷郊认出,那是母亲项链上的砗磲珠。
那砗磲项链,是母亲出嫁时,她哥哥为她准备,以解思乡之苦。殷郊幼时,母亲抱他在怀中,那串项链就在殷郊眼前晃啊晃,母亲的声音那么温柔
殷郊冲回寝殿,一把拔出鬼候剑,便要去替母亲报仇,朝光想拦,却被他一把掀开,盛怒之下的殷郊力气很大,朝光被他一推,脚下顿时失去平衡,摔出去四五步远。
“殿下!”朝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殷郊手臂,“携兵器闯王寝殿,便是反叛,大王已经猜忌你了,殿下不要再冲动了!”
见误伤朝光,殷郊似有不忍,但为母亲的复仇的怒火迅速吞灭了这残存的不忍,他勒令宫人拉开朝光,“现在,把她送回大司命殿!”个宫人上前,将朝光拉开。
“殿下!”朝光最后喊了一声。
殷郊的脚步一滞,却并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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