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追了上来,一把抱住雪地中几近崩溃的朝光,他用蛮力控制住挣扎的朝光,将他按在自己的怀中,不让她再重复那种近乎自伤的逃窜,朝光剧烈挣扎,却挣扎不开,逐渐安静下来。
恢复清醒,朝光浑身不住地颤抖,在崇应彪怀中放声大哭,崇应彪抱紧了怀里的朝光,“让你不要看,不要看,你非要看!你能不能听一次话。我能不怕死的带你去见活的苏全孝,我还能怕带你去见一个死人。不让你见,肯定是有道理的。”
朝光哭的更大声了,崇应彪满脸无奈,他一身盔甲全是烟熏火燎的灰烬,擦也擦不掉,连衣服都是黑的,他只能扯起朝光自己的衣袖,帮她擦掉脸上嘴角混着鲜血的眼泪,语气尽量放得和缓,“你别哭了。”
一如既往缃色的绸裙,她很喜欢轻薄的丝帛,裁成宽大的衣裙,再罩上一层朦胧薄纱禅衣。崇应彪曾经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裙角,却只是擦着他的手背而过,裙踞锋利,割伤战士坚厚铁甲。
他擦干净朝光脸上的鲜血和泪水,“死了就是死了,可是你要活着,你看看我,我这样的人都能活的这么好,可是苏全孝那么好的人,却要死,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去恨吧,不留余力的恨,恨谁都好,大商,殷寿,殷郊,恨谁都好。”
朝光眼眶通红,却执拗的摇头,“我不恨他们,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爱和恨,都是珍贵的。”
崇应彪眼眸中掠过一丝暗淡,原来前世她不杀死自己,不是因为大局,是因为,连恨都没有。
他做的一切,都不曾在她生命中留下任何刻痕,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比被恨更可怕的是,忽视。苍白的忽视,剔除自己的生命,如同婴儿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换来父母的冷漠。
崇应彪自嘲一笑,原来那一生,可怜的只有他一人,连懦弱的苏全孝都有朝光完整的铭记,而他,什么都没有,除了姬发为他流下过眼泪,他死后,没有其他人再为他而哭,他死后,也没有人记得他。
朝光看着崇应彪,不懂他眼中忽如其来的悲怆到底从何而来,她总觉得,崇应彪看她的眼神,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人,“你,有什么喜欢的女子吗?”朝光试探性问道。
“有呀。”崇应彪答得流利,“她嫁给别人了,有了很乖的孩子,她的丈夫,是我的死对头。”
“她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朝光问道。
崇应彪一时语塞,“大概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在外沾花惹草,被她发现了?”
崇应彪蹙眉,“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问题吗?”
“哦。”朝光恍然大悟,“那你活该。”
朝光扭头就走,崇应彪追了上去,“不是,什么叫我活该?那殷”郊字还没出口,朝光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崇应彪立刻改口,“姻缘这种事情,门当户对,父母之命,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
“那你打算娶她做妻还是做妾?”朝光想了想,问道。
崇应彪避而不答,“我可以保证,我最宠爱的只有她一个。”
“那个男子呢?”
“”
崇应彪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上一世,姬发的确只有朝光一位王后,没听说他还有王妃什么的,连异腹子,都没有半个。作为天下共主,姬发能为朝光做到这地步,确实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日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朝光想跟崇应彪讲陈阿娇的故事,但一想陈阿娇还没出生,于是作罢,“总之,你活该。”
崇应彪听朝光念了一堆,唯一听明白的只有那句‘你活该’。他笑了,从腰间拔出那把从她那里抢走的短刃,还给朝光,朝光伸手去拿,崇应彪却不松手,朝光看向他,崇应彪垂眸,盯着朝光的眼睛,“我还给你,不是让你捅你自己的。”
“你不怕我杀了殷郊吗?”朝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崇应彪笑了,“杀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一旦沾染血腥,就回不去了。你能下手杀殷郊?那屋里有条狗,要不你先杀给我看看,然后我就相信你能去杀殷郊。”
朝光抿唇,一把推开崇应彪,头也不回的走了,崇应彪追了上去,“你生气了?”
“没有。”
“你骗人,你看你,牙都咬上了。”
朝光停了下来,崇应彪也停了下来,朝光气愤地望着冲自己嬉皮笑脸的崇应彪,抬起腿,踹了他一脚,足尖踢到坚硬甲胄传来阵阵痛意,崇应彪却纹丝不动。
他‘唉’的叹了口气,“反正我不疼,你疼不疼?”
朝光咬紧牙齿,恨不得拔出短刃,给崇应彪一下子。
崇应彪高大的身躯却忽然一折,他蹲到地上,对着朝光露出了自己的脊背,“上来,我背你。”
“你不疼吗?”朝光想起他背上的伤,崇应彪笑了,“那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