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捂着眼睛,鲜血从他指缝渗出,他没想到朝光会跟他来这么一招,朝光没有反抗,崇应彪以为她认命了,接受了,但他猜错了,朝光只是在蛰伏等待机会。
旖旎柔情化作伤人利刃,他一手捂眼,弯着腰,单手扶着膝,大口喘息,左眼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巫医说他的眼睛最好不要受到外力撞击,否则真的会失明。
他很快镇定下来,看了看手心血迹,又看了一眼躲在柱子后的朝光,一时说不出是怒是惧。崇应彪强忍疼痛,打开门,叫来侍女,“看好她,不要让她离开这间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朝光小心翼翼从柱子后伸出头,见崇应彪是真的走了,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几个侍女走上前来,为朝光梳洗。
就着光洁的铜镜,朝光瞥见自己脖子上有一块颜色较深的痕迹,铜镜模糊,她不大看得清是什么。就在她凑近了铜镜,想要看清自己脖子上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旁边一个侍女忽然笑出声来,朝光看向那侍女,那侍女无邪的冲她眨了眨眼睛,难掩眼中笑意。
朝光深吸一口气,使劲搓了搓脖子,力气之大,恨不得连那块皮都搓掉。
一晃大半个月,朝光都没有再见到崇应彪,起初她还惴惴不安,生怕哪天晚上这混蛋又杀回来。日子一长,崇应彪都没有出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引起朝光的猜测。
崇应彪是不是回朝歌了?
果不其然,经过她一番打听,证实崇应彪果然连夜回朝歌了。
纣王有意讨伐西岐,作为北伯侯的他必然要随同作战。没了崇应彪,朝光开始大胆的筹划起逃跑的计划,她半诱惑半威胁那笑她的侍女,得到了一副大商地图。
就在朝光日夜埋首案间,认真钻研从冀州去往西岐路线之际,赢煊带着一批质子来到了冀州。
赢煊站在冀州城下,出神良久,直到身边人提醒,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进城来到馆驿。他奉北伯侯崇应彪之命,把朝光带回朝歌。
一进门,就看到了朝光桌案上的地图,赢煊有些意外,“看得懂?”
会看马?还会看地图?这小巫女,也不是那么废物嘛!
朝光摇了摇头,这地图的比例尺根本不对,错洞百出,她研究了三天,也没研究明白,这上面标注的一条河流是怎么从地势低的地方,流向了山顶。
这是什么河?
通天河吗?
卷帘大将有没有住在里面?
赢煊走到案前,按在剑上的手松开,拿起地图,大概扫了几眼,“这是很旧的图了,只大概标明了方位,细节没有几处是对的。按照这个地图走,你跑不出冀州,也跑不出北崇。”
被道破意图,朝光低头,抿唇不语,良久,她抬起头望向赢煊,哀求道:“赢煊,你能不能放了我?我不想回朝歌,我也不想留在崇应彪身边。”
“不能。”赢煊拒绝得干脆,他将地图丢回案头,“北伯侯统领北崇二百诸侯,瑭国得罪不起崇应彪。而且他说,只要我把你带回去,我就是新的冀州候。所以,对不起了朝光,你得跟我走。”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沉入水中,朝光低下头,“好吧。”她没有再求赢煊,从她选择来冀州的开始,就做好了必须面对未卜命运的后果,赢煊有他的难处,她不能强迫赢煊置瑭国于不顾,来帮助她。
而且,冀州候这个位置,也确实诱人。朝光不是崇应彪,除了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和一句“你是个大好人”之外什么也给不了赢煊。赢煊帮他,是因为他好心,不帮他,也在情理之中。
赢煊做了个请的手势,朝光踌躇良久,顺从的走出了馆驿。
朝光马术一如既往的差,一队人走走停停,数日过去还没走出冀州的边界。面对朝光第十二次要求停下来休息的请求,饶是从前常跟她和苏全孝一起出去玩,习惯了她这幅多事模样的赢煊,也不由生出几分不耐烦。
可现在朝光毕竟是北伯侯的女人,赢煊只得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恼怒,抬手示意队伍暂停。看着在草丛中摘花拔草好似出来采风郊游的朝光,赢煊从马上跳下来,低声粗气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余光不妨瞥到朝光手中的嫩黄色鲜花,赢煊一惊,“有毒!”
赢煊迅速抬手打在朝光手腕,她手中拿着的几株小花在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花茎分离。朝光‘哎’了一声,快步上前,望着地上花茎分离的断肠草,朝光想伸手去捡,又缩了回来。
比干教她医术,断肠草剧毒无比,但花有毒,茎无毒,这么一摔,花茎分家,朝光捡也捡不得,丢也丢不得,她撕下一截裙子,用布帛包裹住那几朵花,塞在袖子里。
“走吧。”朝光捡起花,也不看赢煊一眼,就准备上马。
赢煊伸出手臂,拦住朝光的去路,“丢了。”
“崇应彪死了,你就有做北伯侯的机会了。”朝光望向赢煊,目光坚定,“即使不成功,也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冀州候。赢煊,你只需要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丢了!”赢煊依旧执着,朝光不愿意,她绕开赢煊,回到队伍中,此后一路上,朝光再没有拖延过时间,一行人离朝歌城越来越近。
夜晚篝火燃烧,照亮朝光一张精致的脸,赢煊坐在离朝光不远的地方,数度欲言又止,但每每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对朝光说:“不要死,活着吧。”
生命,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作为一个战士,他见多了杀戮与死亡,生命如此坚强,他们才没有死去,生命又如此脆弱,那些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