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一直以为她与薛怀之间,是薛怀更爱她一些,直到她二十七岁生辰的那一日。
永明帝薨逝,太子继位。她们终于离开了洛阳,回到了京城。
承恩侯府门楣挺立,新帝有意要拉拢边缘化的世家,便在华清池里设下宴席,一连三日召薛怀入宫。
如今薛怀身上冠着的是从五品的官职,本是没有资格入宫觐见,偏偏新帝对薛怀无比爱重,话里话外都是要重要他的意思。
薛怀在洛阳外放十年,已习惯了天高鸟阔的自在日子,骤一跻身官场,便觉得里里外外都不自在。
甚至于杜太史笑着说要赠他个美妾时,薛怀忘了打官腔推辞,而是直接沉下脸说:“臣下不愿纳妾。”
杜太史权倾朝野,何曾被人如此下过脸子?他立时便凝眸望向了薛怀,笑声冷硬:“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薛世子若瞧不上眼,转手送人就是。”
这话一出,宴席上热热闹闹的氛围立时落了下来。
适逢新帝换了衣衫重回华清池,恰巧听见杜太史与薛怀的龃龉,便笑着出声道:“些许小事,爱卿们可别闹了不虞。”
于是,他便做主将杜太史屋里的美妾赠予了薛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然薛怀心里千万个不愿,当下也只能跪在地上向新帝道了谢。
宴席一毕,薛怀与杜太史等重臣从宫门口鱼贯而出,彼时的杜太史一身酒气,耀武扬威般地拍了拍薛怀的肩膀,只说了句:“后生可畏啊。”
杜太史赠予薛怀的妾室名为唐桃,听说是扬州瘦马出身,还未开过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薛怀领着唐桃回府,与瑛瑛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并商议着该如何安顿唐桃。
“这杜太史的做派着实令人恶心,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离开洛阳。”薛怀愤愤不平道。
瑛瑛透过支摘窗瞧了眼立在廊道上俏丽姣美的春桃,二八年华的嫩枝儿,抽条出了摄人心魄的美丽。
这春桃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纵然瑛瑛知晓薛怀对她一片丹心,眼里也容不得旁的女人,可当时仍是抑制不住心口的酸涩,问:“夫君当真不动心吗?”
正陷入懊悔之中的薛怀:“……”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只道:“瑛瑛是不信我吗?”
他薛怀可以对天发誓,自将春桃从华清池带回承恩侯府的路上,他连一个眼风都没往她身上递去过。
苍天可鉴啊!
瑛瑛瞥他一眼,仍是闷闷不乐地说:“既是杜太史赠给夫君的妾室,夫君便自个儿安顿她吧。”
说罢,瑛瑛便领着丫鬟们走进了内寝,抬手卷起珠帘的动作蛮狠不已,一抽一打,玉珠的声响如泼天大雨般响亮。
薛怀怔在原地,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当日夜里,薛怀便打发走了唐桃,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让她自去寻个合适的男子嫁了。
唐桃起先不肯,说她宁可在承恩侯府里做个洒扫的婢女丫鬟,也不愿去外头嫁人。
薛怀懒怠与她多纠缠,便直说:“你若是不愿,便去京郊的家庙里带发修行,也算是为我和夫人积德了。”
唐桃立时噤了声,接过了五百两银子后,连夜出了京城。
打发走了唐桃后,薛怀便又要花心思去探究瑛瑛生气的缘由。
莫非是因为他没有拒绝新帝的赠妾一说?可皇命难违,他作为臣子无法推拒。况且这事留有极大的操作余地,他实在不必与新帝搞僵了关系。
无论是把唐桃许配给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还是给了她银子让她另嫁他人,再不济就是将她撵到家庙去,都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