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尖酸刻薄的一番话,俨然是戳破了绿药明面上装出来的娇弱。
瑛瑛自察觉出来绿药的意图后,脸上的笑意便轻淡的恍如一阵细烟。
她自问自己不是个性子严苛狠毒之人,对待府里的丫鬟也温和有加,时常被人评为“面软心慈。”
可脾气再好的人也有自己的逆鳞。
瑛瑛的逆鳞便是世子夫人一位,眼瞧着她已怀上了薛怀的子嗣,只要熬过这辛劳的十月,便能求得正果。
她怎么愿意让人随意采撷了独属于她的果实?
“磕头倒是不必了,祖母的好意瑛瑛心领了,只是世子爷性子执拗又不喜陌生人在他跟前伺候,别说是你了,连小桃和芳华那几个丫鬟都没有近身伺候过爷呢。”
浅浅盈盈的笑意间,瑛瑛便已斩钉截铁地露出了自己的态度。
绿药能在二八年华时越过一众丫鬟成为薛老太太的心腹,自然也生了副玲珑的心肠。
她哪里会听不懂瑛瑛的言外之意。
若要扪心自问,其实她也不愿意给薛怀做通房丫鬟。
且不说她能不能得宠这等未定之事。
单说做妾,无论是给谁做妾都是件低人一等的丑事,奈何她人微言轻,没有在薛老太太跟前说“不”的资格。
“世子爷与夫人您伉俪情深,阖府上下无人不知。奴婢也十分艳羡,更不敢存了破坏主子们情谊的念头。只是老祖宗担心夫人的身子,这才派了奴婢来松柏院伺候,原是长辈的一番关心,若是夫人执意推辞,只怕外人要议论您不敬长辈呢。”绿药拿捏着瑛瑛的态度,便索性将话放硬了两分,直勾勾地盯着瑛瑛说道。
瑛瑛还未动怒,小桃已瞠目张牙地要再谩骂绿药一番,却被瑛瑛伸手拦住。
她姿容娴静、笑意娇俏,未见半分狼狈与不忿,“长者赐不可辞的话是没错,只是女子出嫁后从夫,自该以夫为天,把夫君的吩咐时时刻刻地挂在心上。房里添个伺候的人事小,惹了世子爷不快才是事大,祖母如此疼爱夫君与瑛瑛,自然不愿我们为了这些小事争执吵闹起来。”
瑛瑛嘴角扬起的笑容俏丽嫣然,只是那双秋水一般的明眸里却漾着丝丝缕缕的冷意。
她很不高兴,并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绿药也是一惊,心想大房的这位夫人平日里瞧着和善又好说话,还以为是个性子绵软的糊涂人,谁曾想遇事竟这般不急不躁,死死咬定了是薛怀的意思后不肯松口。
如此瞧来,只怕这位夫人也是不好相与之人。
一时间,绿药心里愿意给薛怀做妾的心思又淡了几分。她最怕的就是像瑛瑛这般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这些女子非但见识浅短,且又深谙算计,一旦将漫天的利益抓在了手心,便再也不愿意松手。
说不好,瑛瑛还会做出去母留子这样的阴狠之事来。
绿药心下一凛,好不容易凑出个莞尔的笑意来,便道:“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
方才还痴缠着不肯离去的她已飞快地从团凳里起了身,朝着瑛瑛盈盈一礼后,便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出了正屋。
待小桃等丫鬟回过神来后,绿药已走上了抄手游廊,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
“她……她这就走了?”小桃讶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