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雷声静下,邈尘真人从空中坠落,掉在泥土里冒着黑烟,不甘心地抬头瞪向高高在上的湛寂:“你……为了达成目的……祸及九州……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怎么会……”
湛寂轻蔑地垂首缓道:“邈尘,自我见识过你的净生咒起,我便开始做准备破解此咒。的确,我为了触及“真实”,让我的仆从杀了些蝼蚁之辈,但那罪孽可没落在我头上。我手不沾血,你奈我何?再者……”
他张开双臂,胸口赫然浮现出一枚白色的光球:“我有麒麟内丹护体。祥瑞庇佑这我,幸运眷顾着我,沾染的煞气可由内丹净化。邈尘啊邈尘,你自诩聪慧,却从未料到,自一开始,你的所有后招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邈尘真人真元耗尽,手撑地面试图爬起来却未能如愿,颓然地栽在泥坑里捶地大吼:“湛寂!你罔顾天道,滥杀无辜,不得好死!”
湛寂满不在意,反手一掌向下一压,一道强劲的掌风拍了下去,正中他的后背。邈尘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愤怒地叫骂挣扎着,却被越压越重,一身泥泞狼狈不堪。
湛寂神情慵懒,眺目看向远处的海面:“邈尘,我不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老死”的。我知道,你为了恢复灵力,使出最后一次净生咒,而服用了禁药。如今你的法身超越极限,已成风中朽竹。如此谢幕,不知会不会坏了你“医圣”的名声。”
邈尘真人无法出声,紧咬牙关死撑着,依稀回忆起许多人和事儿来。他已然渡过了漫长到根本记不清细节的无数个岁月,他目睹着青雁山从一片荒山变得郁郁苍苍;目送着一个又一个徒弟离去,不止一次地恨过自己命长。
再后来,他又释然了,舍不得死了。因为他的蠢徒弟收了一堆奶娃娃当弟子,跟群小麻雀儿似的围着他叽喳。含辛茹苦地帮着蠢徒弟带大娃娃,又得研究怎么教他们读书识字,学医术。日子久了,就离不开青雁山了。每天都盼着有新来的娃娃给他敬茶,吃着蠢徒弟特意孝敬的果子糕点,听听江湖传闻,倒也乐哉。
至于飞不飞升,有什么可费神的。天上有他的山、徒弟、娃娃们吗?没有。
所以不必求,不用求,不想走。
“唉……真不想走……”邈尘真人无奈地低叹一声,双眸缓缓闭上,却在最后一瞬感觉身子攸地飘了起来,越飞越高,好像真的要穿过天穹……
……
“剑圣大人……我……我就不喝茶了……我等二位仙师回来。”不语山上,一穿金戴银的富家公子哥冷汗涔涔地坐在石凳上,忙不迭地接过时海真人递来的茶杯,又毕恭毕敬地放在了桌上。
时海真人始终紧握着楚弈的白色发带,莫名感觉到上头传来一丝熟悉的温度,好像有双眼睛正炯炯地看向他,不禁问道:“钱公子,你说这发带,是我徒弟中一人给你的?”
“是是是……”钱自有颤巍巍地拿衣袖擦了擦额头,心中苦不堪言。他费尽千辛万苦打听到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仙师乃剑圣徒弟,特意前来归还次发带。不仅如此,他好像还发现其中一位仙师,乃当初给了他一包银子的“美公子”。倘若真的如此,这岂不是上天赐给他的机缘?!
所以他乐滋滋地来了,一为归还发带,谢仙师救命之恩;二为与“梦中美男”共叙前缘。结果美男子没见到,倒是先见了“家长”。这家长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令他心虚不已,无需喝茶,自己早就变成了浑身冒热气的水壶。
时海真人开术眼看向发带,惊觉上头流淌着尘觞的灵力以及一缕神魂,登时喜上眉梢,将发带折好揣进怀里,撑着拐杖,起身便走。
钱自有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但见几位青年修士突然出现,拦住了时海真人的去路:“剑圣大人,掌门有令,让您好好在此地休息,万不可下山。”
时海真人认出他们是青雁山的弟子,一点木拐冷哼道:“叫你们掌门来见我!”
弟子们面面相觑:“剑圣勿怪。我们掌门今早下山采药,至今未归。”
时海真人微惊,忙到:“山下正乱,他能去哪里采药?快去找虬阳门的人,一起寻一寻掌门真人。”
弟子们有些为难,总觉他这是小题大做。掌门真人再不济也是大乘期的修士,哪儿能见风就倒。踟蹰中恰逢庞先打后头路过,听见这么一句话,当即大咧咧地喊了一声:“成,我去跟掌门说一声!”然后掉头就跑。
跑至后山掌门议事的大厅,却见房中空无一人。出屋去寻,无意中发现徐宏轩溜光的脑壳在屋后竹林里一闪而过,便蹦蹦跶跶地跑去找他晦气,藏在屋子另一侧打算吓他一跳,岂料却听得如下这么一段对话:
“师父,弟子今日前去探查落凤山,铲除邪道余孽,却见一佛珠掉落在地上,上头还沾了血。弟子认出,这是舍利塔供奉的至宝——琉檀舍利制成的,用以降妖除魔。弟子好奇,此物怎会凭白出现在那里?”
而在徐宏轩面前十步开外,天玄寺方丈侧身对着他,手中掐着佛珠合目低声道:“舍利塔数月前失窃,为师亦不知舍利的去处。”
徐宏轩微微摇头,上前半步又道:“舍利塔戒备森严,亦有法圣加持的阵法,常人难以靠近,更别提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舍利。师父,剑圣门外的法阵是您布置的吗?您为何这么做?还有,湛寂真人是您的师兄,他要飞升了,您为何不去送送?师父,那佛珠做得精妙,怕出自高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