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起来有些复杂……等你见到他以后再从长计议吧。”湛寂真人走向尘觞,伸出手道:“我来背吧。”
“不必。”尘觞侧身避开他的胳膊,搂住楚弈的后腰想腾云而起。然而他显然不在状态,刚飞起不足半尺便落了下来,身不由己地扑在楚弈后背上直喘粗气。
“都说了别勉强自己,我来。”楚弈将他背起,又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苍秾剑不在,显然被他落在冯虚幻境里了。
“……我的剑。”楚弈抓心挠肝,总觉得自己不仁不义把并肩作战的好友给抛弃了。结果湛寂真人指了指一旁的灰土堆,面露无奈:“是这柄蓝色的剑吗?它掉在门外了……”
合着我打刚进门就把它掉地上了是吗……楚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个不抛弃剑的好剑修,结果贴身佩剑什么时候脱手了都不知道。
捡回不知在外头吃灰多久的现任佩剑,背起虚弱的前任佩剑,老剑修重拾自信,御剑直上云霄。
路上楚弈猜测过很多时海真人受伤的缘由,虽摸不着头绪,但怎么想都觉得他应当只是受了些轻伤罢了,毕竟“剑圣”二字不是白叫的。然而当他行至青雁山山门前时,登时泛起一股不祥之感。
只见昔日平和安静的青雁山如今层层戒严。山门外把守着数名弟子,山路上到处都是组队巡逻的剑修与武修,明显非青雁山门中之人。再仔细一看,竟从半路上瞧见了一熟悉的人影。
“庞先!你怎么在这儿?”楚弈疑惑,忙落地询问道。
庞先欣喜不已,迎上前急急应道:“楚兄,你可算回来了!我就说这节骨眼上,你绝对会回来帮剑圣助阵……”
“长话短说,到底怎么回事。”楚弈意识到事态严重,匆忙打断了他。
庞先摊手:“你还不知道?你走的这三个月,修真界乱了套了!最开始是剑圣莫名杀上明尘宗,跟归衍真人大打出手。然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明尘宗里头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血洗宗门,重伤剑圣,杀了大长老,还掳走了明尘宗掌门。明尘宗如今是四长老当家,带着二十多个门派掌门讨伐剑圣,非让他拿出个说法。问题是剑圣至今未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三个月?!师父至今未醒?!”楚弈大惊失色,不等他说完,扛着尘觞拔腿跑上山顶。
揽云峰上,蒋紫陌与周恕正在院中煎药,还有数名医修分座两侧盘膝布阵,神情严肃。楚弈来不及打招呼,贴着墙根溜进屋里。猛然发现那尊庞大的丹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席竹床,上头躺着一个黑漆漆的人。邈尘真人盘坐在旁边,见楚弈来了,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沉声道:“你能回来就好,稍微等一下。”
于是楚弈退至墙边,屏住呼吸,定睛看向竹床上的人。此人浑身上下全是伤口,且很是古怪,皮肉翻开的地方不见血迹,却已见了骨。皮肤黑中泛青,还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如同一段被火烧过的枯木。
楚弈刚想问此人是谁,蓦地从他焦黑的脸上看见了一道横贯双目的伤疤,不由无法自抑地低喊出声:“不可能!”
邈尘真人平静地收起真元,长吐一口浊气,神情疲惫地望了过来:“你没有看错,这就是时海。他被煞气侵蚀,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
“谁干的。”楚弈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双臂紧绷,险些攥断了手中长剑。
邈尘真人微微摇头:“不知。人送到我这里时,已经是这幅样子了。若非湛寂占卦时察觉到异常,偶然救下了他,时海怕是早就死了。”
“我到底是去晚了。”湛寂真人踏入屋中,蹙眉看向一动不动的时海真人:“去的时候,怪物已经跑了。问了幸存的弟子,却无人知晓前因后果,只道是他跟归衍打了起来。但……”
“明尘宗里出现了断界裂缝,比之前出现过的所有缝隙都要凶险。老夫与湛寂联手也不过暂时将其控制住。眼下老夫需要照看时海,所以说……”邈尘真人默默看向尘觞,用意明了。
尘觞了然,刚要点头,却被楚弈拉了一把,扯到了身后:“我跟法圣去便好。他在幻境里透支了魂力需要休养。”
“也好。”邈尘真人冲尘觞招了招手:“你来,先躺下休息。”
“不行,楚弈他……”尘觞刚要拒绝,突然嗅到一股清香,登时双腿一颤倒了下去。
楚弈手疾眼快,抱住他的腰往上一提,连扯带拽地将他放到了邈尘真人身后。尘觞焦急地张了张嘴,努力向湛寂真人的方向使眼色。楚弈笑着拍了拍他的脑门:“我知道,不打紧的。你好好休息吧。”又转身对湛寂真人拱手道:“有劳法圣了。不然这犟骨头指定又得跟上来。”
“无妨,让他好好歇息,以后还有需要他的时候。”湛寂真人轻拂衣袖,先行离去。
邈尘真人拿起羽扇,在仍旧挣扎着不愿意睡下的尘觞脸上扫了扫,终于哄睡了孩子。楚弈用余光瞥向门外,笑容迅速凝固在脸上,倾身凑近他道:“医圣,告诉我,谁伤了我师父。”
“程乾。那个在冯虚幻境里失踪的弟子,入魔了……”邈尘真人低叹,浑浊的双眼满是悲凉:“我看了时海的记忆,是归衍亲手将程乾送入了断界,而非冯虚幻境……也是他把程乾放了出来,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