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家?长就是有这样?一种神奇的魔力,跟他们分?享快乐得不到回应,分?享痛苦又会得来谴责,他们以这样?的方?式从自己?父母身边长大,又把同样?的痛苦施加给?子女。
袁春燕眼神里?带着不愉,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到女儿的脸时又把话咽了下去——袁秋柏竟然在?哭,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途径脸颊,最后重重滴落进?米饭里?。
而袁秋柏就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继续吃着混杂酸涩眼泪的米饭,她的哭泣没有任何?声音,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就这样?疲惫而麻木地掉着眼泪。
对于袁春燕而言,这是袁秋柏断奶以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
最后一顿饭弄得不欢而散,袁秋柏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袁春燕则一个人待在?客厅里?抽烟。
……
即使袁秋柏现在?已经成年,对这些过往却依旧不能释怀,这种细碎的痛苦不会让人记恨,但是说不出来道不明白,每每回想,袁秋柏总会沉默下来。
袁秋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李易河继续说:“我小时候跟我妈妈吵架以后,就会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人,让这个幻想出来的人格替我妈妈安慰我。”
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李鹏举夫妇说起儿子时的目光,袁秋柏就在?想——好热列灿烂的爱……但是这份爱不属于我。
“我那时候太偏激了,自己?想不明白,”袁秋柏声音又轻又长,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冷静地刨开自己?,一锱一铢地打量自己?性格里?的阴暗面,“要是那时候你?在?国内,青川,说不定我还会故意算计利用你?,想方?设法跟你?结婚,然后间接得到那种爱。”
李易河瞪大了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但是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回避,反而有种追悔莫及的意思?,他咬紧牙关,沉重地说:“……我果然该在?国内上学!”
袁秋柏微微扬眉,闷闷地笑了下,她笑着捂住脸,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袁秋柏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疲惫地闭上眼睛。
对于袁秋柏来说,乔雅致很好,十几岁时同班同学的妈妈也很好,她曾在?袁春燕缺席的家?长会上认认真?真?观察过在?场所有的母亲,试图用她们来给?自己?拼凑出一副理想的母亲。
但是想象中“完美的母亲”和现实里?“不完美的母亲”其实都用着一张脸,她以袁春燕的形象存在?于袁秋柏的幻想中,袁春燕不在?了,所谓的“完美的母亲”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袁秋柏也是在?后来这一年以来的时间里?慢慢明白,然而她从始至终渴求的,其实都是袁春燕一个人的爱。
等她想明白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想要逃离袁春燕,又想要依恋她,然而在?袁春燕真?的离世以后,袁秋柏又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浑浑噩噩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时至今日,袁秋柏依然记得那个晚上,凌晨时分?下起了小雨,她裹着被子一整晚都没睡着,想了很多很多事,最后发?现靠出卖体力换取这些微薄薪水的自己?实在?太蠢了。
第二天,她就找餐馆老板说自己?不干了。
老板舍不得这个廉价劳动力,起先还装作为?她着想的样?子劝她留下,又说可以给?她涨工资,在?一切都被袁秋柏拒绝以后,他也没了耐心,嗤笑一声,翻来覆去地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不干,大把的人愿意干呢!”
袁秋柏不理他,转身就走了,再后来,就是遇到李鹏举之后的事了。她想要赚钱,想得几乎魔怔了,一年结束了高?中的课程,两年读完了大学,十八岁时就已经在?李氏工作了。
再之后,李鹏举离世,袁秋柏陪李易河走了整整七年。看着身边人熟悉的侧脸,袁秋柏轻轻说:“现在?就刚刚好,青川,你?对我来说……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
看着她柔和的眉目,李易河指尖动了动,莫名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想要亲吻她的冲动,他说:“可是我不会像玫瑰花一样?留在?星球上等你?,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lapetiteprcesse(小公主)。”
袁秋柏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微怔,心底莫名一动,就像她看到袁春燕隔日戴上自己?买的那双手套时一样?。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袁秋柏去得晚了一些,但是有班主任批的假条,教导主任也没有太难为?她,而是顺路一起去了高?三一班,一进?门就严厉地说:“来!除了这个同学,今天迟到的自觉站起来!”
话音落下,整个教室里?没人说话,大家?彼此对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书,老王皱紧眉头,继续说:“你?们都不承认的话,迟到的同学照片课间就会被贴到公告栏上,想好了,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你?自己?!”
又过了几十秒,依旧没人站起来承认,老王皱着眉头又训了几句话,见实在?没人承认,绷着脸走了。
袁秋柏往旁边一看,李易洋正带着口罩趴在?桌子上睡觉,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袁秋柏低头看看他,“生病了?”
“有点感冒。”李易洋回答得无精打采。
“先回家?休息吧。”袁秋柏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蹙眉道,“我送你?回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