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景烛晕,池月渐眠,秋叶面临淅然静夜,心不在焉地环拥冷双成,将她拖到双膝上坐好,冷淡说道:“简要说完,我要安寝了。”
冷双成颜面一窘,钳住他游走的手掌,探身关了轩窗。回视时,薄云光线落在秋叶容颜上,他的眼睛敛着疲色,瞳仁雪冷,有些倦怠的苍白。冷双成明白他确实昼夜奔波,养尊处优的人吃了些苦头,心中软和下来,亲吻下他面颊,起身站好。
“数日前的那局棋路我还记得,你可是将独孤公子所辖两地拟作靶子?”冷双成微微弯腰,直盯着秋叶墨玉的眸子,问得无比认真。
秋叶确有此意。青龙镇、七星山庄不是他最终圈套密宗之处,但他却吩咐赵应承下达死令:独孤凯旋这两战不能输,否则以国法处置。
若胜,最后的壁垒雪影营无需他出动;若败,他能除了眼中钉,同时诱捕密宗残党入包袱,江宁府。
秋叶冷淡一笑,圈了冷双成围在膝边,说道:“无稽之谈。”
冷双成未挣扎,见他冷漠自持的模样,紧握了手心半天,最后发恨地揪了下他垂落耳畔的头发:“那日问你,你避而不答我就留了意。想你为人也不安妥,会没这番祸心?”
秋叶眸色寒冷,肃然道:“再谈论他,下次就不会如此简单了。”
“秋叶。”冷双成心里暗暗苦笑,脸上却是温暖如春。她抚了抚他的脸庞,弯腰说道:“除了你,其余之人我均是以礼相待,视作宾客,难道你还不放心么?”秋叶正身而坐,容颜如暮雨残云,泛着幽冷之光:“还给你一刻时间,再不说正事就永远没机会。”
语含警告,宣示他不乐于谈论其余男人。
冷双成只觉海潮般的酸涩涌遍四肢百骸,对着这样的公子,她有时颇有些无可奈何。
缓缓吧,因为他每次终究都退让了一些。冷双成告诫自己,握着他的左掌不放,并抽空在图形上指点着说:“狼谷里有众多尸骸,男女老少均被人拉进山谷喂了群狼,骨骸成色并不新鲜,可见极早便有人清理了周边村落,将他们悉数赶进谷中……”
“讲重点。”秋叶打断她,手掌朝她身上游走。
冷双成忍不住掐了他手背一下,凝声道:“密宗为了严守狼谷底有铁矿的秘密,用冰蝉丝拖着这些百姓尽数入了山谷。狼谷地势偏低,深凹如盘,常人进去就不易出来……”
“里面可有最近新死的男子骨骸?”秋叶插问了一句。
“有,可以看出两三日前才死,树枝上散落着银色衣衫布帛。”
“我说怎么没消息传回来。”秋叶冷漠道,“原来都被杀了。”冷双成惊愕,秋叶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是哨羽。”
冷双成怔了怔,但她实在是无力去思索除了梳雪以外的问题,一时没有动作已被秋叶发觉,他问道:“狼谷地势险阻,你如何知道种种情况?”
“我幼时在山上生长,知道一条狼群进出的捷径,探查地质的手段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秋叶听闻她提及沉痛往事,手掌静止不动一刻,尔后又矢志不渝地抚了上去:“看样子密宗的人还留在了谷中。”
“是,我猜测有地底加工场之类的地方,因为旧尸骸中惟独没有青壮男子,极大可能被控制着做了苦力。”
冷双成一面说着,一面皱起了眉头,左手在背后悄悄蜷起如环,伸出长指划拉纸面,留下一枚深沉的皱褶。她想起了吴三手,想起了满目疮痍的残骸坑底,心中一根冰冷的刺破土而出,如同荆棘吐绽针叶,丝丝仇恨蔓延至眼睛。
那个白骨粼粼的坑底,婴孩的颈椎骨分明和后脊是分开的,孩子痛苦时,不知他的爹娘在哪里?是否痛彻心扉地看着这幕惨剧,直到没了呼吸?
她觉得真恨自己,这一切她只能先忍着。
“我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冷双成一时没忍住,禁不住说道,“那个密宗少主简直是丧心病狂。”
秋叶听到此处,抬起头来:“难为你了,冷双成。”冷双成垂下眼睑不语,慧睫微微抖动,面带隐忍之色。
秋叶瞧着她这模样,将她圈在怀里,慢慢抱起来,说道:“当时站在白石山顶,怕是忍耐许久吧?”
“嗯。”
“依你往日血性,一旦探寻到密宗动静,肯定会一头撞进去。还好没这么冲动,要不又得让我担心了。”
冷双成笑了笑,有些不自然:“攥着袖子站了大半个时辰,后来才发觉大风吹得脸颊生痛。”秋叶吻了吻她脸颊,看着她眼睛说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主意?我真的怕你背着我做些危险之事。”
眸色深幽清亮,透过黑曜石般的瞳仁泄露了太多感情。冷双成看着他冷峻雪白的脸,墨如刷漆的眼,心里怦怦直跳,只觉喉舌干哑一片,趁着沉溺瞳海之前,她撇过脸默不作声。
除去设计出逃那晚,秋叶哪里见过冷双成害羞的样子,一时心奇轻笑不断,把先前的隐患也放置一旁,冷双成心下稍安,搂着他的脖颈悄声道:“秋叶……”
秋叶“嗯”了一声,细听胸前人小鹿撞怀的心跳,侧过头亲了亲她黑发。冷双成迟疑极久,收紧了双臂,贴近他秀气耳廓,一看,还是原来咬过的那个。心底的温泉之水脉脉涌荡,她吞吐着说了一句:“秋叶……我真的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