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
寒风呼啸,墨色长幡猎猎作响,散发出妖异气息,幡面之上,一张张面目狰狞的恶鬼脸孔,逐一浮现,越发醒目,勾魂夺魄。
一声霹雳炸响,倾盆大雨落下。
赤身中年男子面色悲哀,昂首嘶吼,已被锁住琵琶骨,修为尽废。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摇头晃脑,一边吟唱,露出讥讽之色,望着周围的七八人,一边回首凄然笑道:
“父亲,你们这群老古董,一直坚守着老祖立下的祖训族规,奉若神明圣旨,从始至终,只会循规蹈矩,半点不知变通,也不敢革新,竟然还妄想着老祖重返人世,增予长生之资,简直迂腐至极,可笑至极!颜家传承的数百年基业,早晚会毁在你们这帮老家伙手里!”
“闭嘴!孽子!”
“哼,冥顽不灵,行刑!”
“二弟,代为兄好好孝敬爹爹!”
唏律律——
伴随一声闷哼,啪一下绷直,五匹健马昂首长嘶,齐齐向外狂奔而出,分成五个方向,无可匹敌的滔天巨力袭来,霎时喷溅出五条长长血水,但瞬间又被大雨冲刷一空。
刹那间,无数血雾飞起,在雨水中穿梭,化作血红漩涡状,如同龙吸水一般,被那杆顶天立地的墨黑色长幡,缓慢吞噬,一道模糊虚影,闪烁腾挪,迅速飞入了幡面内部,消失无踪。
嗖嗖嗖——
长幡猎猎狂舞,将漫天雨水蒸发,海碗粗的旗杆表面,无数道繁复的精美纹路闪烁光芒,愈发璀璨夺目,散发出一种极为邪恶诡异的可怕气息。
“还敢违背祖训者,必将抽魂炼魄,千刀万剐,有如此人!”
独目老者缓缓转身,脸色坚毅,风吹干了目中泪珠。
他虎目圆瞪,威猛身躯一动不动,如旗杆般卓立于暴雨中,没有看地面的残尸半眼。
凄风中马嘶不绝,几名青年男女默然无声,脸色一黯,只剩少年跪在地上,暴雨冲刷着他滚烫的泪珠,早已泣不成声。
天昏地暗的暴雨中,电闪雷鸣,只余那杆长幡猎猎作响,在雨水激荡中随风飘扬,散发出幽幽的冷厉黑气,如恶鬼般狰狞可怖。
……
漆黑色的宫殿内,光线昏暗,如粘稠的墨汁。
夕阳照进来,化作了一种不吉祥的死灰色。
一名女人跪在黑色的神龛前,黑色的蒲团上。
黑色的神幔低垂,看不清里面供奉的东西。
她脸上蒙着黑纱,乌云般的黑色长袍下,露出一双干瘪、苍老、鬼爪般的枯手。
女人双手合十,喃喃低诵,不是在祈求上苍赐福,而是在诅咒着苍天,诅咒着世人,诅咒着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一个黑衣少年跪在她身后,一动不动,仿佛亘古前就陪她跪在这儿,而且可以一直跪到万物毁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人忽然站起来,撕开神龛前的黑幔,捧出漆黑的铁匣。
她用力握着,手背上青筋暴突,不停颤抖,用一种悲哀怨毒的眼神,盯着黑衣少年。
“这是雪,红雪!”
女人抽出神案上,那柄刀鞘、刀柄、刀身都一片漆黑的长刀,声音变得凄厉、尖锐,如寒夜啼哭的恶鬼:“你生出来时,雪是红的,被鲜血染红的!”
黑衣少年抿紧唇,垂下了头。
女人走过来将红雪撒在他头上、肩上,怨恨道:“你要记住,从此以后,你就是神,复仇的神!无论你做什么,都不用后悔,他们不是你的亲人,无论你怎么对他们,都是应当的!”
女人怨毒的声音里,充满一种神秘的自信,仿佛已将天上地下所有神魔恶鬼的诅咒,都已藏入这一撮赤红粉末里,附在少年身上。
她高举双手,喃喃道:“我准备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现在总算都全准备好了,你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