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通道之后,扑面而来的不是湿冷的雾气,而是仿佛被点燃的灼热空气。
空间缝隙连接的居然是一处连绵的火山,火山甚至并未休眠,而是处于活跃状态,浓黑的尘柱直直指向铅云覆盖的天空,铅云的边缘燃烧着赤红的火光,浓烟淹没了天空,大地上方像是蒸腾着烟海,轰隆声响在山腹中酝酿,宛如阵阵雷鸣,不时有火山喷发,在响彻云霄的爆炸中,将无数燃烧的熔岩抛向大地,宛如天降的陨石雨。
他们站在火山口边,脚下是铁黑色的火山岩,过去的年岁里,这座火山曾经无数次喷发,金红的岩浆沿着山体蜿蜒而下,在流动的过程中冷却凝固,化作虬结的岩石,仿佛无数痛苦灵魂在地狱中互相撕咬,扭曲的身躯蛇一样纠缠。
“原来是这里。”阿提拉喃喃。
他环顾四周,举止从容不迫,拉妮娅跟在他身后,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投向遥远的天际。
这里并不像传说中的雾之国,放眼望去看不到半点雾气,只有沉甸甸的铅色云翳与地平线接壤,一座座火山口举着滚滚烟尘,如同长城上的烽火台,闪光的岩浆在地面龟裂的缝隙里流动,一枚枚气泡在岩浆里炸裂,迸溅起小小的水花,无法想象这些大地的伤痕有多深入地表,大地被映成血般的赤红,每一道熔岩长河都像是一根血管,将滚烫的熔岩泵向世界的尽头。
拉妮娅深深吸了口满是硫磺气息的空气。言语无法形容映入眼中的景象,这片战场的壮阔更胜之前的祭坛废墟,深渊在她脚下熊熊燃烧,金红色的熔岩长河蜿蜒如同血管跳动,盛大恢弘的美超越了想象的极限。
“这里是哪里?”她问。
她不确定阿提拉会不会回答,他根本没有掩饰过他对于眼下环境的熟悉,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拉妮娅不明白他为什么邀请她进入这个国度,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对于龙血那么重视的海文面对活生生的巨龙时却干脆利落地选择了出手,甚至轻而易举地压制了那个噩梦般的神话生物。
如果他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之前在哥谭时他怎么会被阿佳妮轻松暗算,以至于最终被绑在祭坛上等待他们解救?
拉妮娅猜不出答案,但这不妨碍她对阿提拉越发警惕。
只有一件事,因为他出现在这里而变得清晰明了。
——只有死者才能进入死人之国,能够出现在这里,阿提拉显然和她一样,并不能算真的活着。
“金伦加鸿沟的另一边,穆斯贝尔海姆。”阿提拉说,“这里是火之国。”
拉妮娅有些困惑:“不是尼福尔海姆?”
阿提拉:“你对九大国度了解多少?”
拉妮娅:“……我以为尼福尔海姆和穆斯贝尔海姆不连在一起。”
阿提拉闭上眼睛:“现在你知道不是了。”
空气里充斥着尘埃和毒烟,正常人类根本没办法在这个地方生存,可他的神情却充满了享受,仿佛这是海风习习的蒙塔利维海滩,而不是烟尘弥漫的火山口。
“死人之国在扩大,海姆冥界本来就和尼福尔海姆相连,这些年它一直在向穆斯贝尔海姆移动,现在它们已经开始接壤了。”他说。
和他比起来,拉妮娅对眼下的环境十分不适应。她不用呼吸,但她仍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填满了火星和蒸汽,吐出的气息都是滚滚浓烟。火山尘漫天飞扬,化作遮天蔽日的云层,她晃了晃头,忽然觉得眼前景物有些模糊,大片大片的黑斑在视野中晃动。
拉妮娅按住太阳穴,难受地皱起眉,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她本能地切出能量视野,强撑着抬头看去,随后悚然。
灰绿色的能量块霉菌一样寄生在大地上,令人忍不住心生厌恶,丝丝缕缕的雾气在空中飘动,像是被撕碎的棉絮。曾经让她吃了无数次亏的能量充斥了这片天空,无声无息地消耗着繁星之河,拉妮娅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快速削弱。如果她没有开启能量视野,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殆尽。
虚弱感浸没了骨髓,之前的灵魂损伤在恶劣的处境中越发严重,拉妮娅只觉得自己想要站立都很困难,她闭了闭眼,手中长枪换了个方向,只听见“噌”一声金属铮鸣,枪刃深深没入火山岩之中。
她拄着长枪支撑自己的身体,极目远眺,顿了顿,开口问道:“这里一直是这样吗?”
阿提拉睁开眼睛,那双淡紫色的眼瞳像是盛夏夜风中盈盈的鸢尾花,映着燃烧的天光。他看了拉妮娅几秒,忽然笑了起来。
“你觉得不舒服?”他反问。
“……”拉妮娅没有说话。
很难描述她从地下湖开始的心态转变,之前遇到阿提拉时,她的心境毫无波动,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落下半点涟漪——那时候在拉妮娅的认知里,海文总裁是个古怪又疯狂的反社会人格,被他身体里流动的龙血所影响,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不过终归他只是个人类,拉妮娅觉得需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三两下揍翻他,那样无论他有什么目的和心机都没有价值。
所以她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和阿提拉一起探索【黑暗寓言:小红帽骑士团】,并不觉得他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威胁,之后更是没有注意过他的举动——在【伦敦陷落】里她的注意力基本上放在杰森身上了,如果不是阿提拉突然出现,她可能要到打破app之后才会想起来去找他和夏洛克。
然而地下湖发生的那一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从神经病到危险人物,完成这个跨越,阿提拉只做了一件事——他杀死了那只让拉妮娅束手无策的怪物,把他们从死亡的境地里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