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年前,古神从海中降临,”阿提拉说,“你们输掉了与他们的战争,从此接受他们的统治,将他们视为王族。是这样吗?”
福尔摩斯慢悠悠地抽着烟斗:“没错,先生,现如今不列颠的女王是那些古神之一,而我们誓死守护的国家陷落进了深海,被不散的黑雾所笼罩,化作她的信仰者的餐桌。”
华生给夏洛克倒了杯热茶,让他稍稍取暖,壁炉火光明亮,四个人就着不多的茶点,在这个狂乱的雨夜里畅所欲言。福尔摩斯并不吝于解答两位异乡人的问题,对于夏洛克表现出的敏锐也流露出了适当的兴趣,到最后几乎是谈性大发,兴致颇高地和夏洛克就一些问题进行交流,惊异于这个孩子的思维方式和他如此相似。
“我想我该承认我现在感觉很好。”福尔摩斯笑着,“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全欧洲我只知道寥寥几个人拥有这样非凡的智能,可惜。我深知我最为佩服的那个人是我此生的对手,而我们恐怕不会有面对面和平交谈的机会。”
夏洛克抬起眼睛看着他:“我不意外。”
阿提拉饶有兴趣地看着福尔摩斯,那双浅澈的蓝瞳宛如霜冻后映着天空的湖面,闪烁着孩童般的晶亮的光彩。
他的语调低沉柔和:“你说你的同胞们认为古神的降临是预言中的征兆,他们只需要按照诸神的指示行事,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但你并不认为这是天降福音。”
海文总裁一向不以健谈著称,他在社交场上发言的时候并不多,但不知为何,他对于古神似乎怀抱着极高的兴趣,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他今晚的模样,大概会惊讶地猜测他是他人假扮的。
“诸位是异乡人,我们不需要和你们隐瞒,”福尔摩斯说,“自从伦敦陷落进深海之后,弥漫城市的不止是雾气,夜晚已经是凶兽的狩猎场,任何生者都会被当做食物狩猎,至于其他更加令人发指的行径我也曾见识过,恕我在这里不想提起——如果这是为了和平和繁荣,我恐怕我们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
“所以你们也在狩猎他们,就像他们狩猎人类。”夏洛克说。
这就是为什么他和华生两个人会在半夜出现在街道上——他们从浓雾的口中救下不得不外出的普通人,暗中狩猎那些怪物,甚至借助夜色做些需要避人耳目的事。
华生点头:“他们叫我们复旧党人,因为我们想让世界回归旧轨,尽管我更愿意称之为正轨。”
“新世界吗?”阿提拉看起来有些感叹。
他低下头,浅浅地啜了口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红茶。
他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就着瓢泼大雨,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请允许我为你们的事业略尽绵薄之力,”他说,“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觐见女王吗?”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奇异的安静。
片刻后,福尔摩斯开口。
“沉入深海之后,伦敦之下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地下溶洞,任何指引方向的罗盘在那里都会失效,夜晚时那个怪物会在白金汉宫的地下湖里休息,白天时才会重新返回宫廷。”
……
湖中央有风拂过,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拉妮娅蓦地抬起头,正要浸入水中的手掌静止在半空中,眼瞳注视着远方的湖面。
“你有听到什么吗?”她问。
因为不知道湖水是否有问题,拉妮娅没让杰森碰,只是自己半跪下去,伸手打算去碰碰水面,湖中央荡漾来的涟漪撞上湖岸,轻柔地从她的手边掠过。
在能量视野里,整片湖水都呈现出不祥的灰绿色,拉妮娅的目光无法穿透水面,不由得猜想这片地下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这样想着,指腹轻轻按向水面。
灼烧的剧痛霎时在指间爆炸开,拉妮娅毫无防备,顿时呼吸一窒。
她猛地收回手,然而火舌燎烧的感觉没有消退,而是千百倍地放大起来,化作几乎要把她撕裂的痛楚。
她将右手握紧成拳,食指被包裹在拳头里,一跳一跳地抽搐,星星点点的金光从指缝间飘出来,仿佛她随时可能会溃散成光。
“你听到什么?”杰森没看到她刚才的动作。
拉妮娅深吸了口气,把剧痛压了下去,摇了摇头:“可能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