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说一句,他的心潮便跟着翻涌一回。
总有某一些情绪是隐秘的,不想露给人看的。
裴恕站不住,也不想再听,转了身要走。
然而林蔻蔻轻轻伸手,攥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住:“有希望才有失望,愤怒其实源于恐惧。你是喜欢我,认为我是个好人,害怕我有一天变得跟施定青一样。裴恕,真的很抱歉……”
她的话语,甚至透着一点隐约的小心。
犹如温热的水流,将一颗长满创痕的心浸泡。
裴恕终于抬头看她,眼角发了红。
林蔻蔻于是笑起来哄他:“大方点,原谅我嘛。”
裴恕紧抿嘴唇,不说话。
林蔻蔻见状,眉梢一抬,竟忽然道:“你要不原谅的话,我恐怕只好收拾铺盖卷离开歧路了。跳槽事小,做单事大啊。照我这德性,又固执又霸道,还喜欢剑走偏锋,以后怕不得见一个候选人就劝人家离婚一回?这要没个人在旁边跟我唱对台戏……”
乍听仿佛是在担心,可仔细一品——
这跟威胁有什么区别?
裴恕眼皮一跳,这一瞬间,那种熟悉的面对着林蔻蔻时才有的暴躁感终于回笼,他忍无可忍:“林蔻蔻,你是流氓吗?!”
林蔻蔻把手一抄,却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洒脱姿态,只道:“我是不是流氓你还不知道吗?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裴恕想骂,但骂不出来。
林蔻蔻问:“这下不生气了?”
裴恕咬牙道:“不,我现在就想打你一顿。”
林蔻蔻道:“那咱们就算翻篇了?”
“……”
裴恕忽又静默下来。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游乐场,沈心已经被小朋友牵着走进去,在搭积木的地方弯身下来,笑着同一帮小孩儿说着话。
“大会的金飞贼,是你过去一年未了的、最大的心愿吧?”裴恕开口后,又顿了一下,才续道,“真的不再过去劝两句吗?”
林蔻蔻抄了手看他:“你现在不怕我劝她离婚了?倒戈这么快?”
裴恕轻哼一声,避而不答,却道:“万一她忽然觉得家庭更重要,要洗手专心当个家庭主妇,你的金飞贼恐怕就真长翅膀飞了。”
林蔻蔻貌似不在意:“那就飞了吧。”
裴恕觉得这不像她的风格:“沈心难道不是你看中的一号候选人吗,你要放弃?”
林蔻蔻道:“成年人了,我不能都要吗?”
裴恕皱眉,一时没明白她意思。
林蔻蔻便低头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掌心里,轻轻扣住,眼底带着点清浅的笑意,凝视他:“沈心只是林顾问的候选人,但今天,你是林蔻蔻的候选人。”
“……”
摇曳的树影,切碎炽烈的日光,裴恕忽然被晃了眼。周遭一切喧嚣都仿佛随着这一句话远遁,于是只剩下心内澄明的一片,再无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