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低声和他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他没多说话,只是取了一张伏羲式古琴静坐了下来。”
“原本,我并没有觉得他和别的十几岁的少年有什么分别,也不觉得他和过年时我那些不情不愿地看管我的表哥们有什么不同。”
“直到,我听到他拨动了第一个音——”
那时,琴音如泠然泉水倾泻而出,程雪循声回头。她逆着光望去,看见他的指尖轻灵地抚在琴弦上,光洒在他的脸上。三分容貌七分性情,一眼万年。
很长时间里,程雪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句去描述他。
而后来,她读了《诗经》,读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才觉得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就是他的影儿。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凑上前去请他教了我几个我总是弹不好的指法。”
“他很耐心,也很温柔。”
“说来很奇怪,似乎是他教,原本我讨厌的会按得手疼的指法也变得可爱了起来。甚至我妈来接我时,我还有些舍不得走……”
话说到这里,程雪沉默了下,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呢然后呢?”裘小桃咽了口口水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嘛,我知道了他穿着的那身校服是全市最好的高中的校服,也知道了那所高中每年只收市里中考前一千名的学生。但我再也没能在古琴班再见到他。”
“啊啊啊啊,怎么这样!后面就没见过了也太可惜了吧。”
“谁说后来我们没见过了?”程雪笑着反问:“要是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他叫‘小曦哥哥’的?”
“嗯?嗯嗯嗯?!难道是在高中?”
“那当然——”程雪顿了下,卖了个关子。
“不可能。我和他年龄差6岁哎。我读高中时他早都毕业了。”
“也是。那你们是……”
“是后来我学书法国画时又见到了。只不过这个故事,可就说来话长咯。”
说着程雪看了眼时间。“救命,怎么都快十二点了,我也该洗漱去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不急的话,下次说?”
“好嘛……”裘小桃的语气中有些不舍,但她并没有勉强。
“对了,你上司是不是名字也叫什么什么‘曦’来着?”裘小桃突然想起了这事追问道。
“你说李谨曦?”
“嗯,你不觉得很巧吗?有没有可能……”
屏幕另一端,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他下意识地捏紧了鼠标,眸光微微亮起,收拢了些快要漾出眼底的笑意。
却听见她斩钉截铁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啊?你上司他怎么就不可能了?”
“因为他嘛……”程雪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准确又不过分的描述。
“算了。”
想了想,反正裘小桃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和李谨曦有什么交集,她干脆放飞自我。
带着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怨气,程雪咬牙切齿道:
“因为我跟你说,我上司李谨曦他就是个傻逼,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