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璞的乳母家早先十分贫寒艰苦,下山后好了些,老人家却没享过多少福就去世了。还余下乳兄等人,山璞有好几个乳兄,最年长这个,比山璞大上许多,颜神佑曾问过山璞,知道长山璞八、九岁的样子。一见之下,发现这个乳兄长得十分老相,倒像是四十多的人了。
颜神佑对他十分客气,只是乳兄的口音有点奇怪,大家交流有点吃力。乳兄有些紧张,阿圆已经跟他透露了一点情况了,这让他更紧张了。上了茶他也不敢喝,让坐也束手束脚的,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听颜神佑问他家里有几个孩子,愿不愿意等长大了跟宝宝就个伴儿的时候,他化身丁号,颤抖着说:“就、就就、就怕、怕、怕、他们、不不不不成的。”憋得脖子都粗了。
颜神佑也服气了,这位同志一家子都是死心塌地跟着山璞混了的。当年,山民下山,正常情况下都算作编户齐民的,只有他们家,死活跟着当部曲。还不是为了求山璞庇佑,就是想给山璞鞠躬尽瘁。因此又带动了好些个人,一起必须要当部曲奴婢。颜肃之认为他们有良心,同意了。
现在一看,这位还真不是谦虚说要不干,就是纯粹担心照顾不好小主人。
颜神佑也不由放缓了语气,跟他商量着来:“无妨的,让他们一道长大,一同读书。”
乳兄心下忐忑,但是不敢硬强,只得答应了,还说:“他要是不听话,您只管揍。”
颜神佑:……我是开明家长,我们家不兴体罚的!
这边商定了,那边阿圆也挑好了人。考虑到性别问题,颜神佑给宝宝定的人员配置是:有俩侍女做点细活就行了,其他的都要配成男孩子!阿圆颇知颜神佑之意,也没有准备多少侍女,带了五、六个候选的人,挑的都是面相端正又不轻佻的。向颜神佑复命:“小娘子看看,要是合意,就留下两个来给乳娘帮忙。可别留太多了,免得带得女气了。”
颜神佑对于阿圆的办事能力颇为满意,阿圆放下心头大石,发誓要不是走投无路,再不敢再告状了。回到家,她儿子王大郎也说她:“听几句闲话又能怎么样?遇事不自己打发了,偏与主人家说,让主人家出头,岂不是让人愈发瞧不起?也扫了主人家的脸面。”
然后王大郎被亲爹拎着笤帚疙瘩追得满院子跑,最后怕老头追急了跌跤,王大郎停了下来,然后被亲爹一顿暴打:“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她不过是嘴碎,多说了几句,你与她好生说,”又转过头来训老婆,“你也是,可把碎嘴子的毛病改了吧!”
阿圆现在说话也少了,有时候忍不住想开口,就掐一把大腿,憋得十分辛苦。只是在带女儿过来的时候,话才多了些,唠唠叨叨,都是提醒女儿:“要听话,别躲懒,做事长点眼睛……”
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叫花奴,一个叫月奴,花奴为姐,月奴是妹,生得清秀可人。阿圆夫妇日子过得不错,姐妹俩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平素在家不过烧个饭、做点针线,家里其实还有两个帮佣,要她动手的时候并不多。阿圆识字,有空还教几个,都是机灵丫头。
颜神佑原担心她们做不好事,见了才失笑,这又不是大家闺秀做烧火丫头。颜神佑这里,本就不用贴身侍女做什么粗活的。便对阿圆道:“你是她们亲娘,如今可是母女都来了,有多少话儿说不得。慢慢教,对了,有空让她们与阿琴她们聊聊。”
阿圆答应下了。
月奴胆大些,回道:“我们与阿琴姐也是熟的。”
颜神佑笑道:“那更好了。”留神看着这姐妹俩,也让阿竹她们帮忙考察一下。等阿竹她们不得闲了,这两个又能顶用了,就让她们顶上。这一回也没准备太多替换的人,颜神佑也没打算让阿竹她们都被换掉。换,也要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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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收拾完了家里,集中精力去盯着春耕的事情了。这一年的春耕,对于颜神佑来说很重要。主要是新农具的推广,这时节,对于增加农作物产量来说,改良农具和耕作方法比改良品种要方便得多。昂州、广州她不担心,比较担心的是荆、扬等地,怕受到抵制。
一日三遍,催问这几处的情况。她又兼尚书令,一应国军大事也要知晓,十分忙碌。
这一日,正在看划拨霍白军粮草并收买济阳王伪官所费钱帛事,阿竹又来汇报:“山家小娘子回来了!”
颜神佑讶然道:“怎么这时节反倒回来了?你去打听打听去。”
阿竹道:“就是打听过了的。咱们家小郎君要做人表兄了。吴郡事多,恐怕照顾不周,想这里长辈多,倒是方便,便送娘子回来了。”
“说了住在哪里了么?”要是要婉回娘家住,颜神佑就也得回去了。如果去姜家,颜神佑又怕她住不惯。接到宫里,也不知道妥是不妥。
阿竹道:“已经回姜家了,禀过了太夫人,过一时就来宫里见您。”
阿婉来得很快,并且从身材上完全看不出身孕来,颜神佑见她便笑了:“你是第四个了!”
阿婉道:“我在家里也听说了,那可真是好事。”
颜神佑便问她想住在哪里,阿婉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是住回去罢,婆家总不会对我不好的。我阿家可乐坏了。”
颜神佑道:“那是,她当年可吃了不少苦头的,对你会更仔细,就不晓得你坐不坐得住了。”
阿婉道:“也就这几个月的功夫,好说。”
颜神佑又问她起居等事,最后才问到吴郡的情况。
阿婉道:“如今整个扬州都很不错。”
颜神佑比较关心的就是她最近在搞的推广工作,阿婉道:“他早就着手做了呢,去年就在忙这个。扬州遭兵祸,什么农具耕牛的统统都缺,有得用就谢天谢地啦。”
颜神佑问道:“有没有不愿意用的?”
阿婉冷笑道:“当然是有的了,还一些个自恃甚高的,很用力地给郎君添乱呢。为他们好,还不肯领情,反要人去求着他们。啧。”
颜神佑皱眉道:“大军过时,不是还好么?吴王可曾说了什么?”
阿婉道:“人就是这样,乱民造反的时候,想能活命就行了。等活下命来,又想要指手划脚了。吴王也知道这些事儿,世子很是帮忙。吴王和郎君他们说,要仿昂州例,招一些人来考试。我看吴王也是烦透了他们了。”
颜神佑道:“我的叔伯,原本对旧族很是推崇的,能把他们弄得厌烦了,这些人倒也是有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