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俊美的面容上,让本就过分白净的脸看起来不甚正常。
他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如何出的承乾殿,胡乱抓来宫人牵着的马匹,翻身上去,穿过闹市,疾驰至陆府大门?口?。
却停在屋檐的大理石台阶上,迟迟不肯进去。
他的心口?处揣着被苏霓儿打碎的半块玉佩,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随着他起伏的心脏狂跳不止。
屋檐的廊下,大红色的喜庆灯盏已被换下,换上白?色的挑钱纸,在秫秸秆上随着晚风凄凄乱晃。
上京的习俗是有人去世时,在大门?口?挂白?色的纸钱,俗称挑钱纸。逝者若为男子,纸钱挂在大门?左侧,若是女子挂大门?右侧。
挑钱纸的张数为十五张,挂在大门?右侧,意味着宅子里头刚死了?个十五岁的少夫人。
陆卫青就这样盯着大门?口?的挑钱纸,仿若被定住般,久久没有动过。
陡然,他的心口?一阵抽疼,似有千万食蚁在啃咬。
他急急俯下身,难受得剑眉紧蹙,白?净的额头虚汗淋漓。
清袂赶紧过来扶住他:“殿下!”
陆卫青琥珀色的眼尾染上痛意,却是一句话?未说,拂开?清袂,入了?前厅。
前厅被布置成灵堂,应是事情太过突然,来不及好生安排,除了?最上方的一个“奠”字,就剩下正中央摆着的一口?黑色棺木。
殷娘围着棺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府上的家丁,何妈妈、青衣、苏霓儿的四个丫鬟等?,皆是哀伤哭泣。
狗子也来了?。
陆卫青神色凝重,免过众人的跪拜之礼,径直走向正中央的棺木。
棺木里,苏霓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裙、披一件脆绿色的披肩,一如他在丰县初次见?到?的模样。
只是那张娇媚动人的脸,因大病变得消瘦,瘦得粉颊凹陷,依稀能辨认出当年小乞丐的轮廓。
他在棺木前半蹲下,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探向苏霓儿的鼻息、脉搏、心跳,仔仔细细地检查,仿若没有任何情感,冷静淡漠地不似常人。
然,那只握着她柔荑的左手,抖成了?筛子。
她死了?,的的确确死了?。
陆卫青平静地整理?过苏霓儿的裳裙,几乎没有难过或是悲痛的迹象,只是询问的音色极冷。
“什?么时候发现的?”
殷娘哭得更伤心了?,搂着陆卫青摇摇晃晃,瘫软着身子,立不起来,哪里还有气?力回忆残忍的画面?
青衣抽噎着上前:“回殿下的话?,今个下午,皇太孙妃忽然来了?精神,说想去院子里走走,怕一旦入宫了?,就看不到?繁盛的蔷薇花了?。”
“逛了?院子,皇太孙妃说她有些累了?,想在贵妃榻上躺会儿。奴婢伺候她睡下,担心她着凉,去里间?取了?床薄裘,出来出来皇太孙妃就走了?!”
悲恸的哭泣声此起彼伏,陆卫青紧握着双拳,如鹰的眸一扫,扫过角落里跪着的几个御医。
这几个老御医,全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在陆卫青得知苏霓儿“恐活不过金秋”时,便将人从宫中抽调至陆府,日夜为苏霓儿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