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没有站稳,滑了一下。”我极力掩饰,天寰太注意我了,加之看到星图的兴奋,似乎没有察觉异样。我心里乱纷纷的,低头打了一个喷嚏:“天寰,这里有点冷。”
天寰犹豫片刻,就说:“我们走吧。我并不指望靠这张星图的,方才,也记下了大半了。还是你的身体要紧,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我嗯了一声,就率先出了洞,天寰跟在我的身后,一步步都扶住我走。
后面的数日,天寰忙于西北布局,又将来凉州避难的李圣德说服,举家入朝。每当入夜,就会在羊皮上,仔细的靠着回忆,恢复那张西北的星图。我们返回长安的日子定下来了,他本人要再去一次雪山,也分身乏术。
我一直想当面问问阿宙到底跑到哪里去做什么,可是出发的日期临近,天寰跟我形影不离,阿宙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我没有成功。不过要是我当时不扯谎,阿宙也许会自己站出来的。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中斗婵娟。在凉州城的最后一夜,我们已移居到修缮过的正堂。天寰竟拿出了一把银琵琶让我看。
“这是父皇用过的,我儿时也见过。当初父皇因李圣德的姑母弹奏琵琶绝妙,亲手将此琵琶赐给了她。后来她回到肃州,终身未嫁,所以李家现在才将此物上给了我。”
我对天寰的父皇,印象实在不好。真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多情的送给人家一个姑娘琵琶,反而耽误了别人的终身。我扁嘴不语。
天寰说:“明天又要回宫了,为了纪念这次西北的短暂之行,我弹奏琵琶给你听吧。”
“你会琵琶?”我惊愕的说。不过他曾经在桂宫要求我将野王笛借他吹奏,估计他触类旁通,也能弹拨几下。我想到这里,不禁笑道:“那试试看,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献丑了。少年人太嫩,其实还是我比较强些。”他向下斜抱琵琶,以象牙拨子弹奏。
我吃了子翼先生的药,怀孕的不适,也逐渐消失了。这些日子丈夫关怀备至,心情舒畅。
松明灯下,他拨声如雷,我心神超乎,一曲薄媚,风啸天上来,满室飞春雪。
那曲音,宛如仙鹤翠鸾,唳月衔花,又仿佛金铃玉佩,切磋宫商。
我凝神倾听,不禁拍手。天寰抬头一笑:“兄弟里只有我是父皇身边长大的。父皇无比宠爱我,教我画画,自然也教我乐器。不过我唱歌太少,只记得这首,是父皇十分喜爱的乐府歌。我儿时偶尔偷偷的唱这首歌。但不愿给人听见的。当了皇帝,就再也没有心情了。要不是此情此景,我也未必想的起来这首歌。”
我说:“唱的真好,不过你当儿童的时候似乎是极其风流的,若在太平盛世当了皇帝,恐怕也就是和你父皇差不多。”
天寰垂头笑笑:“也许。不过父皇有自己的苦衷,他对我是特别好的,比民间父子都亲。可惜他与母后感情不谐……”他坚定的说:“等我们孩子出生,三个人一定要在一起。”
我心中高兴,眼眶都湿了,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太容易了,让我有点害怕。我连忙说:“我也唱一首歌,和中原曲子不同,是我来西北后学的一首民歌。”
我站起来,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天寰的影子也是一样。
我娓娓唱道:“行舟劳心,万种辛苦。纵万里乘风,终须把岸拢。
岸上青松挺,伊人松下等。愿将此身许君手,请来系缆绳,结下个海誓山盟。”
天寰注视着我,默然许久,寻思了半天,才说:“这次回长安,我就会向中外公布你有孕的消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努力保护你,从现在到你生孩子,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刚要点头,就听门外有脚步,天寰起身,放下琵琶:“……谁?是五弟吗?进来吧。”
阿宙一身翠衫,灯下妖娆,他不带佩剑,只带儒巾,显得美如晨曦,青春冠绝。
他凤眼迷惘,与我对视一眼,我退后几步,方才我唱歌,他也听了去?
“臣弟来是为了杨夫人的事,臣弟要数个月后才能交割完毕西北军政,返回长安,但宫中杨夫人身体欠佳,臣弟总是有几分担心。皇上……”
天寰用跟皮肤色泽相近的象牙的琵琶拨子,拨了拨自己的五指:“五弟,你明日就跟着朕返回长安,西北的交割,朕已安排别人来做。至于你的母亲,朕忘了告诉你……”这时天寰向我这里侧过身体,他嘴角也有难以捕捉的冷冷笑意:“实际上,她已不在宫中了。”
我飞快的和阿宙又对视一眼,我身子一抖,阿宙身体一晃。我可是不知道的……!
天寰反身,毫无表情。他用今夜吟唱情歌,清冷而轻柔的声音问:“五弟,你急什么?又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