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能力在两个身份间任意切换,然而不管是那个清秀开朗的高中生,还是那个坚定绅士的斯诺克选手,无妨是在校园中还是电视里,他都是备受瞩目的焦点。
……
尤恩静忽然明白了为何新闻报道中的褚航会让她觉得生疏,那种淡漠的神情,是她不曾在褚航脸上见过的。
记忆中的褚航,双眼总是亮着光,带着自信与坚定,接受属于他的关注与荣耀。
可如今的他,将自己裹在黑色的行头里,用帽子遮盖住脸庞,好似在躲避一切外来的目光。
尤恩静又想到了三年前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车祸新闻。
事故发生那年的伦敦斯诺克大师赛期间,现场的照片她看到过,至今想起都觉得心惊肉跳。
褚航在事故中受了重伤昏迷,送往医院抢救。
不久后,有新闻媒体爆料褚航已出院,并被家人接回了国。国家队也发布官方消息,称褚航需要暂时离队,静养一段时日,希望媒体与公众不要打扰。
原来……
那场车祸让褚航失去了右腿。
大概是国家队出于对他个人隐私的保护,也或许是个人意愿,才从未公布过这条消息。
尤恩静的心中突然升起复杂的感觉,有惋惜也有心酸,很不是滋味。
也许是亲眼见过褚航最意气风发时候的模样,现在他眼中那种漠然才更令她感慨万千。
哪怕是在医疗器械行业这么多年,帮助过无数身体残缺的客人,尤恩静也许比其他人更了解他们的处境与困难,却始终不敢说自己能体会他们的感受。
她轻叹一口气,将自己从纷乱情绪中抽离。
抚平心理的伤痛不是尤恩静的专业范畴,她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帮助残障人士恢复行动能力,尽量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
……
第二日上午,尤恩静正在办公室忙碌,经理梁平敲门走了进来。
“刚才康复中心那边来电话,说有个客户刚换的G2义肢出了故障,需要我们帮忙去做一下检测。”
“哦,好。”尤恩静立即放下手中事务,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客人什么时候到?”
梁平:“不是去康复中心。情况好像挺复杂的,说是要去客户家里,小贾马上来接你。”
猜测是义肢的故障完全影响了客人的出行,尤恩静便更觉问题严重,不多耽搁时间,拎起电脑包说了句“我去门口等”,便出了门。
小贾是安捷的康复治疗师,与尤恩静年龄相仿,是个总笑呵呵,面容和善的男青年,从业四五年,对客人极具耐心,专业能力也无可挑剔。
坐上车,两人简单的寒暄后,小贾递了个档案夹给她。
“这是客户的资料,你大概了解一下。”
“好。”
尤恩静翻开档案。褚航的名字与照片猝不及防出现眼前,“右腿膝上截肢”的字样清晰印在照片下方,分外刺眼。
她的呼吸不由滞了一瞬,稍作调整,开口问:“听梁经理说客户的情况有些复杂?”
小贾“嗯”了一声,“你刚来安捷不久,可能还没听说过褚先生的事……他的复建过程非常不顺利。”
小贾面露难色,似乎在找合适的词语——
“刚来安捷的时候,他状态很激进,不听任何人的劝阻,过度复健,多次扭伤残肢,最后还伤到了左腿膝盖,一度站不起来,才作罢。大概是受了太多挫,膝盖养好之后,他就又变了个人似的,找各种借口不参加复建治疗。我给他打过无数电话,他每次不是敷衍几句说一切都好,就是借口在忙匆匆挂断。一直到今年年初,他家人看到了我们新产品的消息,这才又与中心联系,带着他来做了测量……”
闻言,尤恩静垂头翻了翻治疗记录,又抬头,抓住重点追问:“所以说,在那之前他已经有两年多没来中心没做过检查了吗?”
身体的变化,例如残肢的肌肉萎缩、体重的变化、行动需求的改变等,会随时影响假肢佩戴者的体验甚至健康情况,所以康复中心会为客人安排定期复查,跟进客人的情况和维护假肢。
小贾的语气尽是无奈,“嗯。别说做检查了,就连这次来做新义肢的适应训练,我都是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电话,他才终于肯露面……结果昨天刚试戴走了一圈,我就出门拿个材料的功夫,他就又不见了。我赶紧找人给他把旧义肢送过去,就怕新产品哪儿不合适,结果到底还是出问题了。”
尤恩静听明白了——
褚航是个在整个康复中心都出名的、不配合治疗的客人。
“他有说义肢出了什么样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