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他时,她隔着人群,躲在暗处,看见他再次背着行囊,踏入书院,她才放心南下,离开北地,一路辗转,来了上京城。
屋门处传来响动,是镣铐擦地的声音,她看见,陆郎带着一身枷锁,艰难地抬脚前行,走到屋内。
柳依依的心里,不断闪现着他吃苦的画面,他三九天里用功读书的画面、他大殿上无畏为她的画面、他在狱里受苦受难的画面。
这每一个画面,都让她难以自已,泪水就像断了闸般,倾泻而下。
门外,陆凛在看见柳依依身影的那一刻,只觉得,天地之间都没了颜色,他苦苦寻他六年,终于得见,无论再受多少苦,也都值得,可她记着沈清婉同他说的话,他压抑着自己,艰难地向她走去。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对望着,一人泪水直流,怎么也止不住,一人眼神猩红,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最终,还是陆凛先开了口:“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他其实已经从沈清婉那处得知,柳依依是寻芳阁画舫的头牌,妈妈很仰仗她声名在外,对她还不错。
可依依她是闺阁小姐出身,她的前半生,顺风顺水,张扬又肆意,她一个女子,隔着几万里,来到上京城讨生活,她一定,一定,吃了很多苦。
柳依依怎么也没想到,陆凛面对自己时,最先关心的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她想告诉他,不好,一点也不好,她一路南下,差点被欺辱;她去敲登闻鼓,想在上京城里为父申冤,被太子派人抢走了仅有的盘缠,露宿街头,食不饱腹;她刚被妈妈带回去时,足足病了两个月,每日躺在塌上,很艰难很艰难的才熬了过来。
她好想他,可她不能说。
这些在他的牺牲面前,不值一提,她不能再让他自毁前程了。
最后,她忍着泪意,只是回道:“我很好,遇到了贵人妈妈,给了我立身之处。”
“陆郎,你不该再为了我,这般行事。”
陆凛当年,便为了她,自请从家族中断绝关系,他本就是不受宠的妾室之子,生母早死,能安然在那样一个家中长大,只因自小遇到了柳依依,陆凛父亲行商,多有仰仗柳依依的父亲。
他小时候在家中受辱,正碰上陆父宴请时任北地监察史的柳父,柳依依自小受父亲宠爱,走哪带哪,生性纯善的官家小小姐,哪里能容忍有弱小被欺。
她只是简单开了口,便解救了在一众兄长中受辱的小陆凛。
小小的少年郎,自小没有爹娘宠爱,柳依依的出现,彷佛一道光,照亮了他贫瘠的世界。
自此,陆父看在柳依依的面上,便吩咐家中众人,不得再欺辱他,他得以开始读书进学堂,有了第一个随从,不用再艰难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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