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止车门,门外有王府的马车等候着,神域搀她登了车,轻声道:查下巷不是你的家了,别再回去了,跟我回清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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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弦却摇头,“我和识谙还有话要说。”
他没有阻止,颔首说好,但那汤药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待远离了显阳宫,他才偏身追问:“为什么陛下用药之后毒发,而你却没有?”
她随口胡诌:“因为我是女子,他是男子。”
他不信,“你又在糊弄我。”
她这才低低嘟囔起来:“仅凭一味广防己,就想达成目的,却不曾想过万一事发,谁也逃不掉吗?你说你只懂下毒,不会解毒,这点我倒是相信的,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
她把他损了一通,让他哑口无言,半晌摸了摸鼻子道:“我以为这方法很高明,原来不是么?”
车外日光如瀑,她微微眯起了眼,不留情面地应了声当然。
她话不肯说透,更加引发他的好奇心,不住追问着:“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吧。”
所以这小狐狸,也有技穷的时候啊。南弦见他两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的气也顺了,缓声道:“我开的那张方子里,防己只是掩人耳目罢了,要紧的是那一钱防风。在宫里这么长时候,我知道陛下有每日用肉苁蓉的习惯,防风与肉苁蓉相背,再与广防己配伍,才能在短短五日内见效。”说罢无奈地望了望他,“其实我一直问心有愧,从阿翁那里学来的医术,竟变成了害人的手段。”
“你是为了救我,否则我这刻还在骠骑航囚禁着。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缜密,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南弦摇了摇头,这种事根本不值得称道,他越是惊叹,她越是惭愧。
但神域的眼神里却满是敬仰,靠过来纠缠她,“不愧是我魂牵梦萦的女郎,我没有看错人。”
她嫌弃地推了他两下,“哎呀,怪热的,自己坐好。”
可是拗不过他,他那粘缠的劲儿天下无双,靠在她肩头只管诉衷肠:“在客省那几日,我能看见你,却够不着你,心里很是着急。我怕你会毒发,怕你得不到救治,怕你会危及性命。经历了这一次,我愈发笃定就,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今生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南弦嗫嚅了下,本想再矜持一番的,到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了。
罢了,这人毕竟有些可取之处,虽然心眼密得如同筛子,但只要一心过日子,勉强可以将就。
马车缓缓到了查下巷,她跳下车道:“你回去吧,这是我的家事,我得自己解决。”
他没办法,送她进了门,站在那里不肯离开,见她抬手摆了摆,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大娘子回来的消息,早就传进了后院,家里的人一窝蜂地迎出来,允慈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最后瓢了嘴,呜咽着唤了声“阿姐”。
()南弦安抚式地拍了拍她的手,问:“阿兄在家吗?”
话刚说完,便见对面的廊庑上出现个身影,神情落寞地,遥遥望着她。
南弦朝他走过去,他转身引她入了厅房,替她把过脉后才道:“泄之过甚,伤了气血,接下来好生滋补吧。”
南弦收回手,抬眼望向他,他却刻意回避了她的视线。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启唇道:“五钱广防己,不至于令人毒发,阿兄失望吗?”
她的话,让他面红耳赤,转过身道:“我极力替你撇清,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你何必非要参与进去?你这么做,都是为了神域,为了保全他,不惜以身试毒,你当真有那么喜欢他吗?”
这番指责有理有据,她也不知应当怎么回答,顿了顿道:“我记得阿翁的托付,也见过唐公为了保全他,宁愿自己赴死……”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识谙截断了,“就因为父辈极力维护他,不管他做出多过分的事,我也必须迁就他吗?他暗中使手段,把我调往川蜀,又在你我筹备婚事的时候劫走了你,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与他计较,应该放任他为所欲为,把你拱手相让,是吗?”
他有他的立场,有他的想法,如今也不必再论对错了。南弦问:“左侍郎的那张药方,是你安排的吗?”
他略怔了下,但也不讳言,“他的淋证一直不能根治,便开始病急乱投医。我让人扮成游医,给他开了这个方子,只服了一剂药,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这番话却让南弦唏嘘,他们都懂医术,到底都用医术为自己谋了事。她本以为只有自己守不住初心,没想到纯质如春雪一样的识谙最终也不能免俗。
让左侍郎在朝堂上病发,再引发圣上的怀疑,这个饵抛得很好,若不是自己事先留了一手,圣上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这事不了了之了,他最后的目的不曾达到,但却害了医学一条性命,着实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