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看着被毁了的心血,手不受控制的轻抖,无力感和茫然像巨石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这么捉弄。杨嘉宁又气又心疼:“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林安性子安静,内向,学什么都认真,在学校一直都是受老师喜欢的乖孩子,老师见他这幅模样不忍心,叹着气,劝他:“林安,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去,趁着还有时间,再画一幅简单的交上来。”杨嘉宁一咬牙:“对!安安,回去考试,不能让那贱人这么得意。”他拉着林安的手腕回教室,一进门,教室里关心这件事的同学们就纷纷看了过来,老师和替她监考的老师打了个招呼,其他人见林安手里拿着皱皱巴巴的画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呦,画找到了?”这时,一道嚣张的声音忽然响起,同学们忍不住向看了过去,只见许凯看热闹似的从画板后伸出头,打量了眼眶发红的林安一眼,视线落在他手里皱巴巴的画纸上,啧啧啧地摇了摇头。唏嘘中夹杂着恶意的笑:“都不能看了啊……啧,说句不好听的,林安,你瞧瞧你多招人烦。”杨嘉宁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着后槽牙骂:“杂种。”林安被杨嘉宁挡在身后,看着许凯的得意样儿,眼眶已经泛红了,拿着画纸的手也在抖,努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是不招败类喜欢。”他在许凯的黑脸中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通,里面传出温柔的女音,他张了张颤抖的唇瓣,却仿佛失了声,抬手用胳膊擦了一下眼睛,极力隐忍着哽咽:“您好,我要报警。”他的手一直在抖。……龙度区派出所。“什么?被人故意扔了?又找回来了?不是我说,这……这报什么警啊,这不浪费时间么。”秦绍被说话声吵醒了,捏了捏因为趴着的时间太长而酸疼的脖子,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周成双在抱怨。他听得脑仁疼,低沉嗓音带着一丝没睡醒的哑:“吵什么呢?”周成双接着电话看向他,见他醒了,和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和秦绍吐槽。“一个学生报的警,说什么考试,画被人故意扔了,这事找警察也没什么用啊。”他不愿意动,磨磨蹭蹭半天。秦绍听完周成双的话,揉脖子的动作一顿:“画?哪个学校报的警,打电话的叫什么名字?”周成双翘着二郎腿想了想:“美院的,好像叫什么……林安?”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根火腿肠,还没等吃就被秦绍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哎呦一声,抬头一看,秦绍已经带着执法记录仪大步往出走了。“磨蹭什么呢?出警。”周成双傻眼:“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忙推上抽屉,赶紧跟上去:“哎,秦哥!!你等等我。”……许凯的脸色在听见林安报警的那一刻变得极为难看,没想到向来怂包的林安竟然会咬人了,他心里乱糟糟的,静不下来,也画不下去了。虽然许凯并不怕林安报警,但心态还是被影响了,这对许凯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和被杨嘉宁骂到狗血淋头的朋友不一样,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在美院排名很靠前,这次拼一拼说不定真能被选中参赛,但现在他压根就画不下去。许凯看着越画越糟的作品,心烦气躁,啪地把笔扔进洗笔桶里,溅出一小片污水,面色阴狠地看向林安:“小公主呆在妈妈怀里太久了吧,这么天真,报警有什么用?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问两句话的事儿,而且……”“人和人是有差距的,别说这芝麻绿豆的小事,我就算犯了事!也能毫发无损的出来。”许凯眸色轻蔑,看向沉默的坐在画板后的林安,林安的家室他也知道点,母亲只不过是小有名气的画家,父亲早死了,就这样,拿什么和他斗。秦绍和周成双刚被老师迎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周成双眉毛挑了挑:“口气挺大啊。”“谁报的警。”他问。“这儿!我们,我们报的警。”杨嘉宁立马挥手。秦绍掀开眼皮,淡淡看了一眼许凯,迈开腿,率先走过去。离近了才发现林安眼眶已经红了,他不小心一脚踩在水上,低头一看,林安座位底下都是污水,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画板后,白皙干净的手已经变得脏兮兮了,握着一副皱巴巴的画。他锋利的剑眉一拧:“怎么回事。”林安没想到来的人是秦绍,傻愣愣的看着他,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嘉宁忍不住道:“我们这次考试是为了美协筹备的油画大赛的名额,安安画了两个多小时,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结果画就被人偷偷扔了,我们找
了半天才在角落的垃圾桶里找到画。”他越想越生气,指着许凯:“警察叔叔,就是这个神经病,之前他就处处找安安麻烦,这次画丢了,他也在搅混水,颠倒黑白,一定是他趁人不注意扔掉的!”秦绍和周成双看向许凯,许凯被杨嘉宁指着,一点都不怕,也没把警察当回事,不屑:“杨嘉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的?要我说啊,就是林安不小心把洗笔桶碰倒了,弄毁了画,所以才自导自演,想让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杨嘉宁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疯了,刚要骂,就听秦绍问。“你和报案人有过纠纷?”林安回了回神,看向秦绍,男人健壮的身躯包裹在一身蓝警服和黑裤子里,胸前口袋里别着一个执法记录仪,印着国辉的执勤帽压在发上,平日里欺负他时唇角带着的笑,和懒洋洋的气场都消失不见,英俊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却更符合警察的形象了。许凯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推崇他所谓的“力量”,以自我为中心,秦绍的问话让他不爽,冷笑的嘀咕一声一个破派出所民警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态度十分嚣张:“嗯,是,有纠纷又怎么样?这和画的事有关系么,我只是单纯看他们这幅娘炮样儿恶心,有什么证据证明画是我扔的。”周成双走到秦绍旁边,压低声音:“秦哥,我刚刚问了,画室这面的监控前两天拆了,还没换新的,报警人也确实没证据。”秦绍闻言看了看林安,“嗯”了一声,移开视线,瞥向听到周成双的话后越发得意的许凯。“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自己没碰过那副画。”许凯知道监控还没换,料定他们找不到证据,为了恶心林安,哈哈大笑:“当然没,娘炮的东西谁敢碰啊?万一传染了怎么办?恶不恶心?”——操你妈的。秦绍面无表情,把拳头捏的直响。杨嘉宁气得脸都红了,不死心:“谁说没证据?我们把画找回来了,可以验指纹!”周成双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秦绍旁边,听到这话,心想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他刚想让这位清醒清醒,这么点的事谁给你弄指纹啊,还没说出口,就见秦绍笑了。“能验,为什么不能验。”被无力感压的喘不过气,已经绝望的心都凉了的林安一愣,他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许凯笑容僵硬在脸上,别说他了,周成双也愣了。其实这点小事情要是没有监控,基本就查不出来了,验指纹?只有刑事案件才可以验指纹,他们这顶多算民事纠纷。但谁让这是秦少爷提出来的呢。许凯笑容勉强:“这位……民警,你逗我呢?”他确实慌了一下,但这件事太离谱了,离谱到琢磨琢磨就像他们拿话炸他似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一个基层民警,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秦绍现在没时间处理他,他偏头和周成双吩咐一句,周成双点了点头,走过去拿了许凯一只画笔放在证物袋,许凯本来想阻拦,但话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拦未免做贼心虚,只好硬着头皮没动。他们今天说的话都被执法记录仪记录下来了,现在证据也拿到了,东西送到检验科,明天就能出结果。不过,这件事儿没完,他们可还有的算呢。秦绍看了一眼腕表,让林安把画纸也装进证物袋,递给旁边的周成双后,和林安说。“我还有话要问你,和我出来一趟。”从看见他开始,林安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时,才低低的“嗯”了一声,和他一起走出去。画室门口……秦绍刚才在里面的时候一直冷着脸,现在只有他们俩,倒是放松了,从兜里拿出独立包装的湿巾撕开,他这人是个大少爷,事多,兜里常备着湿巾,一只手抬起林安还发着抖的脏兮兮的手,给他擦了擦污渍和颜料,随意地和他聊着天:“这次考的什么题?”林安垂眸,看着他给自己擦手,闷声:“国粹。”“国粹啊,宝贝儿画的什么?”林安睫毛颤了颤,声音更闷了:“我本来想画花旦的……”可是被人毁了。秦绍给他擦完了一只手,换了另一只继续,都擦好了,林安的手也不怎么抖了,他放下林安的手,一双粗糙大手捧起林安嫩生生的小脸儿,看他抿着唇,眼眶发红,努力隐忍眼泪的模样,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低沉嗓音充满着安抚:“好了,还有时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先去考试。”他揉了揉林安的脸,擦掉他的眼泪,哄道:“去吧,我等你。”林安忍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化作眼泪流了下来,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的泪怎么也掉不完,视线模糊的看不清秦绍的脸,喉咙滚动着,许久,颤抖着哽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