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战线在恒山,主要是防守、监视代郡方向,毕竟恒山王臣廓、代郡二高还是客观存在的割据势力,尤其是王臣廓已经正式投奔了白横秋,现在黜龙帮尝试扫荡河北,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以什么立场出现在战场上。
而四百里战线上一起推进,居然顺利的过分——河间南部完全没有设防,很多戍卫者都茫然的遵从黜龙军的要求,打开城门,信都南部的地方城寨更是纷纷主动倒戈卸甲来降。
一日内,鲁城、长芦、弓高、阜城、脩县、枣强、南宫、武邑诸城纷纷入手,信都郡治长乐也开门投诚,浊漳水以南,瞬间变色,只有长芦境内的一座小军寨明确爆发了战事,但也被优势兵力迅速摧崩。
这个时候,伴随着河间城内明确的信息传递,黜龙军上下已经有很多人相信薛常雄是真要降了,河间本地人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三月初六,黜龙军前锋渡过浊漳水,速度放缓,但这日晚间,中央主力部队的先锋贾越营还是与北面穿插部队中的苏靖方营在鹿城东面取得联系,而东线的窦立德部也谨慎夺取了景城,并且未遭遇反抗。
当晚,张行将大本营放在了浊漳水北岸的衡水。
三月初七,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河间城内汇集了河间大营的主力近三万众,其余地方是真没兵……于是黜龙帮主力在东线窦立德部,北线李定部的策应下,大举东进,当日便连续夺取了下博、武强、鲁城,信都全郡入手。
三月初八,黜龙军主力部队前锋刘黑榥营夺取河间郡乐寿城,李定部房彦释营夺取河间郡滹沱河南岸的饶阳城……须知道,乐寿城在河间城正南,不过四十余里,饶阳城在河间城西南上游,不过五十里,而之前窦立德部夺取的景城在河间城东南,不过六十里。
三座城连成一个半圆,将河间城完全包围,而且此次北伐三部主力,总计近三十五个战兵营,两个军法营,也都连成一片。
到此为止,局势好的不得了,河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唾手可得。
其实,所有人,不管是黜龙帮里的还是对面,河北上下兵没有谁怀疑黜龙军此次北伐夺取河间的成功概率,只是事情到了眼下,到了黜龙军给薛常雄的最后通牒当日,居然就已经完成了对河间的最后包围,委实顺利的过头。
故此,即便是黜龙军高层中,也有许多人卸下了对薛常雄诈降的怀疑。
但是,真正有大局观的黜龙军高层,还是在保持警惕,因为现在还没有幽州军主力的消息,对方会动员多少部队,从哪里来,都还不确定。
包括有没有可能是黜龙军进军太快,打乱了幽州军的部属,对他们产生了某种震慑效用,不敢来了,也都不好说。
战争迷雾仍没有散去。
三月十日,黜龙军向河间发送文书要求他们出城改编的同时,三部主力一起前提,张行也将大本营移动到了乐寿。
当日晚间,他们接到河间城讯息,表示愿意出城接受改编,但还是要求黜龙帮承诺将薛常雄留在河间,并且要求张行亲自过去参与改编,给予承诺。
这一次,黜龙帮的回信一如既往,不允许薛常雄留在河间,不过张行张首席会亲自过去参与改编……这是因为从明日开始,黜龙军中线主力和东线主力合计二十七个营,外加两位宗师在内的修行高手将会一起出动,往河间城下而去,预计三月十二日就会抵达河间城下。
届时,不管薛常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诈降真降,都会一并解决。
不过,就是当日夜间三更时分,宿在乐寿县县衙后院的张行被白有思提前推醒,示意有不速之客。
张行翻身坐起,披上衣服,走出来,正迎到徐世英直属的机要文书许敬祖匆匆进来后院,他是文书-参谋体系中的人,自然可以直入,而他见到张首席早有准备,也不诧异,只将一封文书送上。
张行打开来看,面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算是个要紧的消息,但也不是那么要紧——在确定黜龙军大举动员北伐后,东都的司马正坐不住了,立即开始了东都北面横跨大河的河阳城体系的修复,尤其是开展了河阳城北岸分城和河上浮桥重建工作。
这很麻烦,因为这个工程是东都针对河北防御工作的要害所在,是这个世界历史上东齐支配东都的重要工程,是得到过验证的,而一旦修筑成功,再加上司马正的修为,那真就是固若金汤了。
但没办法,双方现在是停战和约期间,黜龙帮更是要北伐扫荡河北,人家这么趁你全面动员北上后开工,更没办法。
所以,只能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然后再回去睡觉。
好在春末困乏,很快就再睡着了,但不过又睡了两刻钟,白有思则再度推醒了张行,并直接提醒:“有人来了,好像是李四郎和张十娘。”
张行不敢怠慢,再度翻身坐起,却并没有什么惊疑之态,因为他晓得,李定这个时候来的合情合理,肯定是关键时候到了,幽州军露头了。
果然,夫妇二人一起起来,穿好衣服,等在院中,不过片刻,负责城内戍卫的头领郭敬恪和秦宝一起亲自来通报,然后负责北门戍卫的头领韩二郎也引着李定与张十娘进了院子。
过了一会,被惊动的雄伯南、徐世英二人也赶来,小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幽州军出来了。”李定眼见二人进来,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言语。“大量在滹沱河西北面的高阳、博野一带出现,哨骑努力清点,目前在高阳以南的估计有一万骑,两万步,幽州序列中的二十五将直接看到的有十七个,副总管魏文达出现在高阳,再往北不敢去了,但料敌从宽,只当他们倾巢出动,后面还有罗术在内的两万人,总计五万众。”
雄李二人各自凛然,因为这便是幽州军主力到了,甚至就是倾巢出动也说不定。
“如此看来……薛常雄是真要降了?”雄伯南是河北人,熟悉地理,很指出一个要害。“滹沱河过了高阳再往下游走就是鄚县,鄚县过滹沱河到东南面来是狐狸淀,那里很难过几万人的大部队,换句话说,他们主力从滹沱河北岸过来,就很难及时渡河支援到南岸河间这边来了。”
“直接从高阳渡河到河间不是更利索?”徐大郎对此不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薛常雄是诈降,那幽州军应该藏在河间身后才对,应该早就渡过滹沱河了。”雄伯南稍作解释道。
“还是不对,便是薛常雄诈降,幽州军也只会如眼下去高阳的,因为这么多主力部队,一旦渡河,就相当于把自己扔在了滹沱河与漳水之间的套筒里,然后一旦战败,想成建制的逃跑都难。反之,若是在滹沱河北侧战斗,即便是战败,也能从容撤退。”徐大郎继续驳斥。“罗术这种人,肯定不会把家底都压到薛常雄头上的。”
“那……那就是说,眼下只能算幽州军支援到了?”雄伯南蹙眉道。“不能说明别的?”
徐大郎欲言又止,却又看向了李定。
张行也看向了李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