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屋内一人低头走出来,身形极高极大,比之伍常在还要大一号,宛若巨人,却只穿着一件粗布短衣,正是之前据说在江都动乱中消失的前徐州总管、江都留后、宗师来战儿。
来战儿捻着这几张纸走出来,张口便叹:“我觉得挺好,就是一条,要是有人违背这条约怎么办?”
张行苦笑:“若是大宗师违约,或者我们黜龙帮违约,委实没有办法,就是这事情从此不做了一拍两散嘛,因为我们是主要的缔约人,大不了名声臭掉……所以,我也只能说请两位且看将来我们作为。”
“我不是这个意思。”来战儿走到前来,端着纸正色道。“我是问,要是医院里有人违约如何?比如你们刚刚说的,传了真火教,里面有人给南面传情报……”
“来公。”谢鸣鹤起身道。“这第一条便是医院里的人也要被我们黜龙帮做司法管辖……”
“那要是医院的人给黜龙帮做掩护又如何?”来战儿反问。
“什么?”谢鸣鹤一时不解。
“若是那般,被抓住了,医院可以不认。”张行倒是反应的快,迅速给出了回复。
“真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不认?”来战儿一声叹气,却又摇头。“也罢,能有这句话,就算给我们余地了。”
张行想了一想,到底是没忍住:“来公,你真要留在这里做医生吗?你若愿意来,总有一席之地,便是不想纷争,依你的威望,回徐州坐镇也让人放心。”
“小周去徐州足够了。”来战儿回头看了眼棚子,语气明显柔软起来。“我就算了,天下之大,能容下我的地方其实只有孙真人身侧了。”
“我懂,我懂。”张行连连点头。“新时代的船已经盛不下旧海贼了。”
这话莫名其妙,谢鸣鹤都向自家首席投来诡异目光……来战儿何时做过海贼?便是江贼,那也是麦铁棍好不好?
便是孙思远跟来战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所幸听懂了对方意思。
“那就这样吧。”张行站起身来,丝毫不在意失言。“我们立即动手,秋后蒙基时便会抽调第一批人来学医,然后同时着手修建医院和学院……至于院址……”
“就在这儿吧。”孙思远倒是随性,起身环顾来言。“大战之后的伤病员都在这里,还要处理尸体防止瘟疫,还有之前的军营旧址,若换别处,不免麻烦。”
“学院和医院可有名字?”张行继续来问。
“此地在涡河之西,就叫西岸如何?”孙思远脱口而言,内容依旧随意,却显得有些郑重其事。
张行点点头,显然是意识到什么。
就这样,达成最后共识,落到纸面,张行又进去看了下正在修养治疗的小周,双方言语了一阵,看到小周对来战儿怨气已消,心中大安,便决定回去处置这几日愈发激烈的流言之事。
便是谢鸣鹤来之前也做好准备,这边一做完最后的交涉就立即回乡。
最后,将窦小娘一组巡骑留下,以作医院的建备联络之后,张行与谢鸣鹤便一起打马离开。
然而,二人越过浮桥,来到东岸,即将背道而行南北时,谢鸣鹤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首席,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张行一愣,旋即醒悟,却又失笑摇头:“无所谓的事情,没必要再折回去走一遭。”
谢鸣鹤点点头,也就不再计较,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张行一开始其实是问了风灾的事情,结果那孙教主避而不谈,反而说了一堆东夷的事情,最后真就扯到至尊和真龙搅局的地步了,现在张行复又对风灾避而不谈……这风,不会真是什么至尊发怒的征兆吗?
一念至此,谢鸣鹤犹豫了一下,主动建议:“我不着急回家,且送你回河北见过陈斌再走如何?”
张行原本骑在黄骠马上不动,此时闻言,也不由失笑,却又问了对方一个奇怪的问题:“老谢,天下无不是至尊……是也不是?”
谢鸣鹤想了一想,给出自己答复:“莫说无不是的至尊,依着我来看,几乎算得上无不是的大宗师了,就现在这些大宗师,哪个做的事情没有说法……便是白横秋、曹林难道没有定国安邦之志?只是立场不同、路径不同,可以视为仇雠罢了。”
张行点头,复又来笑:“既如此,你自回石头城便是,何必担忧?”
谢鸣鹤醒悟过来,点点头,终于不再计较,打马南下。
张行也勒马北上。
又过了两三日,张行从容回到济阴城内,果然一切风平浪静,之前风灾也仿佛真就是寻常风灾,流言也因为秋收即将到来而有销声匿迹之态。
就在张首席犹豫要不要将召集济阴行台的人做通报之事推到秋后时,这日下午,张亮忽然打马入城,向张行汇报了一件大事情。
“首席,李枢逃了。”张亮满头大汗,只说了六个字。
正在刚修好公房处理医院后勤表格的张行一愣,然后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