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冯保惊讶的是,朱翊钧那么小,才两岁半,他竟然能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并且能感知到动物的情绪。
这也太厉害了。
冯保哄他:“不如,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咱们再去吧,那时候凉快。”
朱翊钧小朋友一向是个听劝的好孩子,乖乖地点头:“那好吧,我们回去把花插起来。”
他抱着荷花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太监们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一片空地的时候,小家伙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的正前方,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官员。
这儿距离内阁入值的无逸殿不远,偶遇大臣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常服。
明朝官员,大多时候穿常服当差,文官一至四品着绯袍,五至七品着青袍。
从胸前补子所绘的彪来看,这位应该是个六品文官。
朱翊钧在玉熙宫的正殿内,没少见过朝臣,但也只见过穿红袍的。
在这里,六品官员可不多见。
因为衣袍颜色,朱翊钧又多看了一眼,仰着头,视线从他常服的补子,移到他的脸上。歪着头看了又看,在那人走近的时候,朱翊钧忽然“哇”了一声:“真好看呀!”
这个穿青袍的比那些穿红袍的都好看,是朱翊钧见过的大臣中最好看的。
他是皇长孙、王世子,对方见他走来便停住脚步,往旁边让了让:“殿下请。”
朱翊钧走到对方跟前,也停了下来,歪着脑袋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打量人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又新奇,又开心。
小皇孙年幼,尚不经事,接人待物全凭眼缘,看到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看到严世蕃那样的,就想把他赶走。
他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他。
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头上戴一顶特制的银冠,穿一身月白长衫,外面罩了件淡青色轻纱,下摆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从莲花池边走来,宛如刚刚化作人形的莲花童子一般。
他身上的衣衫,应是早上出门时穿的,还未来得及更换。
像他这样隆宠至极的贵人,衣服上的刺绣也跟时辰有关。清晨是荷花含苞待放的时候,中午则换上荷花盛放的样子,到了傍晚时分,荷花又会呈现微微合拢的状态。
在炎热的夏季,一日之中,换了三套衣服,却叫人察觉不出。
朱翊钧没走,那人也不好撇下他离开,便身姿挺拔的站在原地。
朱翊钧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仰起头冲着人家咧嘴笑:“你是谁呀?”
朱翊钧小朋友的社交,也全靠一张脸。精致的不似凡人的小娃娃,谁看了不喜欢?
只要他主动笑着跟人讲话,别人都会热情的回应。
然而这一次,那人站在原地,并没有显得多么热情,依旧身姿笔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清朗的报出自己的名字:“臣国子监司业,张居正。”
“噢~”听到这个名字,朱翊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又赞扬了他一句,“你长得真好看,比皇爷爷每天见的那些大臣都好看。”
“……”
张居正这个名字,虽然对现在的朱翊钧来说,很陌生。但他身后的冯保却深受震撼。心中激动不已,大抵和粉丝突然见到偶像的心情差不多。
六品官能出入内阁的本就不多,即便有,那也只能从翰林中寻找。在翰林中,能有这等容貌气度的更是凤毛菱角。
冯保本应该猜到他是谁,但没在意。回想起来,确实有些不符合他认知的地方——年龄不对。
这位张大人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但他印象中,这个时候,张居正应该三十多了。
回头一想,超出他认知的事情多了,朱翊钧都进宫伴驾,并且还敢扔了嘉靖的金丹,他已经足够震撼了。
现在看到年轻近十岁的张居正,也不感觉奇怪,反而认为这很好。
真的很好。
或许在历史长河中一些意难平,就是要去到另一个时空,才能圆满。
和朱翊钧的好奇、热情相比,张居正就显得十分内敛和克制。
无论眼前这个孩子说什么,他的反应都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