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我知道,从有了桑措的那天起,我就担心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场面,所以我宁愿自欺欺人的躲在这里苟活着,是我对不起正卓——还有——你们的孩子——”达巴没说几句就老泪众横起来,显然,方才苏正卓的质问他是一字一句都听明白的了。
“达巴,也不全是这样——我爸是程竟兴,他当年也做了很多错事——我代他和您说声对不起——要不你先回去吧?”程宜宁语无伦次的应道,她怎么都料想不到她一心崇敬的达巴居然会是苏正卓以为死去多年的父亲。
“我知道正卓这么多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头,宜宁你先过去看下正卓怎么样了——”达巴没说一会又几度哽咽,程宜宁此时视线里已经看不到苏正卓的身影,她怕苏正卓偏激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胡乱点点头就朝苏正卓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刚才明明看到苏正卓跑到挨着操场尽头的树林里面,不过等到她自己气喘吁吁的跑进去后,张望四周,却是没有看到苏正卓的身影。
“正卓——”她又继续跑进去一点路,夜幕幢幢,加上林间古树参差,偶有虫鸣鸟叫更添寂静,程宜宁没喊几声也止不住的哽咽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那最害怕的场景她是连想都不敢去想下去。
“正卓,你别吓我——”程宜宁继续漫无目的的寻找起来,没一会她就听到自己哽咽的声响阴森森的回荡在林间里。
她没找多久连着手脚都发冷起来,她又屏息张望了一圈未果后想着赶紧去叫人过来一起找苏正卓,转身回去时走得太急,差点被地上枯败的藤蔓绊住,她自己踉跄了下又站稳回去,视线里忽然带到苏正卓靠坐在前面的参天古木下,黑夜幢幢,她并不看的真切他的眸光。
“你在这里也不应一声,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程宜宁心头也蹭蹭蹿上来怒火,朝他大吼起来。
“宜宁,对不起——”他忽然开口说道,嗓音发颤的就像是揪着她的心口,让她也喘不过气来。
“没事,都过去了——”她前一刻还是满腔的怒气,怪他让她吓得胆战心惊,然而此刻听他说出这么一句发自肺腑的道歉,心头先前所有的过往恩怨纠葛竟然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是恨他怨他,但是都抵不上她更爱他。
她想,她这辈子是无药可救了。
“我没想到他还活在这世上——怪不得我昨天看到桑措时,心里就上来很特别的感觉,我回来时一直想不明白,以为是穷苦带给我的震撼和怜悯。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血缘关系的缘故,我在心疼着他。我恨我父亲,他竟然还活在这世上,可是我也只能恨他而已,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些什么——”每说一句,他便觉得被那酸涩的苦意包围着,一不小心就会决堤开来。
“正卓,我想——达巴肯定也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的。”程宜宁无力的劝解起来。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他难道想不到赵姨会空等他一辈子,他难道想不到亲眼目睹他跳轨的我会有多痛苦?”苏正卓沧然笑了起来,他自己说着说着右手又下意识的捂在他自己的下巴上。
“宜宁,这世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我父亲的恩怨连带到你身上,对不起——”他一直发紧的捂着他自己的下巴,然而那些晦涩的字眼还是一字一句的从他指缝里冒出来,鲜活的、滚烫的烙进她的心头。
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可救药的心疼着面前的苏正卓。
“正卓,你别这样——”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那个人还是苏正卓,她说完后不自觉的靠近了点,伸手想要轻触下他的脸上,然而她刚靠前一点,苏正卓忽然一把将她揽了进去,继而靠在她的脖颈间,没一会她便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落了下来,一直滑到她的心脏上。
她也不由得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无声的释放着心头的愤怒。
苏正卓第二天就回去了,他还得去处理遗留在a市的事情。
程宜宁先前答应过卓央卓玛陪他们到正月初六再回去,她自己的手机丢了还没来得及重买一个,临走前借用苏正卓的手机打给粱舒娟询问了下程竟兴的身体状况,得知程竟兴身体状况还行后她便没有和苏正卓同行回去。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需要一点时间去理下思绪。
苏正卓起了个大早出门,程宜宁因为昨晚临近凌晨才回来,睡得沉,苏正卓没有吵醒她就出门了。
他刚走出操场口,就看到拐角处还蹲着一个人,嘴上叼着的烟斗在黎明中传来一丝光亮。
“你——要回去了?”达巴昨晚到现在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幸亏口袋里带的烟丝够多,他便一直蹲在这里干等着,难得看到有身影走出来,他这才下意识的想起来,不过年岁上去了,好不容易站直身子也是老眼昏花的厉害。
苏正卓看到达巴后也停下了脚步。
“慧珍——她还好吗?”达巴把烟斗拿下来,他不敢去看苏正卓,在寒风中沙哑着嗓子问道。
“还好。”良久,苏正卓才应出两个字。
“那就好。”达巴明显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继而又从怀里窸窸窣窣的掏出什么东西,还用个塑料袋严严实实的包着,“帮我把这个带给慧珍吧,她看到这个就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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