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那张腐烂的右脸被玉晚蝉赋予新的意义,它不再单纯只是一张脸孔,而是代表着他们初见时千杀所犯下的罪行,那些难以饶恕的,残忍的罪孽。
玉晚蝉不止一次想,如果她能够忘了他那张溃烂的右脸,忘了他曾对她犯下的恶行该有多好,那么现在衣食无忧的她,一定会过得十分逍遥,说不定他们会是一对惹人欣羡的神仙情侣。
但他的右脸怎么可能会消去。
就像他曾犯下的罪行,怎么可能会被她遗忘。
“在,想,什么?”千杀粗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他伸出僵硬的手,想要触摸玉晚蝉如同绸缎般秀美的青丝,却被玉晚蝉极其不自然地躲了过去,玉晚蝉扯了扯嘴角,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但事情已经发生,再解释也是于事无补,她状似无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干笑道:“没什么,在想以前的事情。”
千杀皱了皱眉,收起自己落空的右手,看向玉晚蝉:“那,事情里,有我吗?”
玉晚蝉摇了摇头,撒谎不眨眼说:“是遇到你以前的事情。”
“那就,不要想。”千杀重新抬手,捏住玉晚蝉尖尖细细的下巴,他冰冷沉寂的黑眸,闪烁着如同星子般幽远细碎的微光,亘古而深厚,千杀认真地看着玉晚蝉,“你,以后,只许,想我。”
玉晚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被迫抬头,视线落到他俊美无俦的左脸上。
那双认真的黑眸,刚毅冷然,比漆黑的夜幕更加深邃迷人,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脸。
但……
玉晚蝉的视线从他的左脸转到他溃烂的右脸上。
那张代表着暴戾和嗜杀的右脸,仿佛一把冰冷的剑刺进玉晚蝉的心口,又疼又冷。
玉晚蝉的眼睫颤了颤,扯了扯嘴角,笑道:“好,听你的。”
“你,乖。”千杀着迷地望着玉晚蝉樱桃般的红唇,俯身,吻了过去。
玉晚蝉的肩头骤然一僵,忍住想要放声尖叫推开他的冲动,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五指收紧又展开,展开又收紧,玉晚蝉不停的安慰自己,就把他当做那些讨厌的恩客好了。做妓子的,总会遇到一两个明明厌恶但却不得不应付的恩客,只不过又是做回老本行,这没有什么的。
更何况,她现在接手惜花楼正大光明做老板,不用再接客,不用再与那些肥头猪脑的客人虚与委蛇,已经是万幸,一个臭男人抵一群臭男人,这生意划算,她该笑才是。
可玉晚蝉被千杀压在身下予给予求,心中那恐惧与绝望的滋味,怎么也疏散不了。
她觉得压在她身上的不是千杀,而是成千上万的蛊虫,它们钻进她的身体里,喝光她的血液,在她身体里打洞,越钻越深,血流得越来越多,她甚至闻到了夜风中的尸臭味。
玉晚蝉正式接手惜花楼做老板的头天晚上,玉晚蝉难得主动替千杀斟了一杯茶,递到千杀的手边,对他说:“你曾在惜花楼里杀人闹事,被众人所见,脸上的特征太明显了,官府下发的海捕文书至今都没有取消,我这惜花楼还得做生意呢,你白日里还是别出现了。”
千杀喝茶的动作一顿,沉声答应:“好。”
玉晚蝉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心来,天知道她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和千杀提出这个要求,生怕千杀会暴怒扰乱她快要步入正轨的一切,玉晚蝉补充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惹麻烦。”
千杀点了点头。
白驹过隙,距玉晚蝉正式接手惜花楼做老板那天已有三个月余。
这三个月,玉晚蝉和千杀都过得极为平静,主要是因为玉晚蝉逐渐摸清楚千杀的底线和脾气,总是能够在千杀快要暴怒杀人的时候扭转乾坤控制住千杀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这种表面宁静内里腐烂生满蛊虫的生活,压得玉晚蝉喘不过气来。
玉晚蝉觉得自己要行动了。
这日,玉晚蝉对千杀说:“听说那断云崖绝壁上生着的千年灵芝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千金难买,就连宫里的娘娘想要都可能吃不到,我倒是想尝尝。”
“我去、替你、采下来。”千杀毫不迟疑,一字一顿,认真地说着。
玉晚蝉笑了笑:“多采一点,也给你自己留着吃。”
每次她紧张或者心虚的时候,话就会特别多,笑容也会特别假。
千杀的身形一顿,点了点头:“好。”
玉晚蝉看着千杀纵身一跃离开惜花楼,她嘴角的弧度怎么收也收不住,她终于要……终于要解脱了。千杀的存在,就像压在她胸口上的一个巨石,就算她生活再安逸也无法露出一个完整的笑容,她的笑容永远都是留有余地的,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
这种将生命寄托于刀尖上的安稳假象,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不想自己生命的每一天都受到威胁,玉晚蝉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了许久,从惜花楼开业至今,千杀从未找她要过一分利,所有的收入都流进玉晚蝉的口袋里,她已经存够她半生都用不完的盘缠,只待支开千杀,就可以携款逃走,从此天高任鸟飞。
可是当她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时,千杀却又返了回来。
玉晚蝉心中咯噔一跳,莫不是他看出来了她要逃跑的想法所以折回来找她算账?这想法在千杀拿出子归蛊植入到她的胳膊里的时候几乎都要得到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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