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只有“滴——滴——”平稳的电子声。
“我知道你听得见。”楚征坐下,指尖点在氧气面罩上,“但是坐不起来。无法支配自己命运的感觉是不是很糟糕?我在你之下的二十多年,每一天的生活都大概是这样的。妈妈也一样。”
楚霆的呼吸急促了几下,但又很快恢复为潭水般的沉寂。
“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感觉如何?听望舒说,我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里,你沉迷延年益寿的方法,被会看风水的骗子诈骗了一千多万。说实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意外。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你曾经试过和妈妈一起去死。”
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此刻泛起的回忆都像发黄泡水的旧纸张。
楚征还是跟着妈妈生活的小豆丁时,亲眼看见过李非烟骑在楚霆身上,用手狠掐他的脖子。被对方精心涂抹的红色指甲油被皮肤之下涌动的温热鲜血浸染,显得分外可怖。
李非烟崩溃地号哭质问道:「是不是要我去死你才肯放过我?」
楚霆抚摸她哭花了的脸笑着回答:「不,是要我去死才可以。或者我们一起去死,都可以。」
简直是病入膏肓的精神病患者。
该被送进精神疗养院的人不是李非烟,而是楚霆。
但现在讲这些好像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窗外暴雨倾盆,像是死神追魂夺魄的锁链正在甩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南巷临海,时常有台风登陆。在这里生长的人早就习惯了湿热的天气,纷纷打起伞在灰暗的天幕下穿行。
楚征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却始终无法适应雨天。
他想,这或许是自己本不该属于这里的缘故。
“以前我不懂,你为什么对妈妈那么执着?宁可折断她的翅膀,也不愿她飞出你亲手打造的牢笼。现在,我竟然有一点明白了。”
楚征整理着袖口,怎么调整都不舒服。
同居以后,每次出门前沈殊都会替他整理仪容。可今天早上沈殊因为昨夜的过度狂欢而累得虚脱,这项每日打卡的活动便顺理成章地取消了。而那之后不久,他就被楚丞允那个崽种劫走了。
出门时,楚征没想到自己此刻竟然会如此不快。
“大致接手楚家后,我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能理解你的想法。当幼稚的人手握庞大的权力时,试图控制和践踏别人便会成为常态,甚至演变成习惯。即便面对深爱之人时依旧如此,甚至到了分不清爱和控制欲的程度。”
他笑了一下,“不过,我比你幸运。至少我爱的人也爱我。”
“‘在他看来,那可以说是一条理想的出路,因为他的心灵基于挣脱世俗仇恨的黑暗,向往爱的光明。’3”